兩人都沒有帶什麼行李,從希斯羅機場出來,寧孝庾手上隻拖了一個24寸的旅行箱。
虞照還扯著寧孝庾的風衣袖口,有點沒睡醒的樣子。
“我們……現在去哪兒?”
“我以前住的地方。”寧孝庾回過身,將行李箱的拉杆塞到她手裏,“我去租車,在這兒等我,別亂走。”
虞照很乖地“哦”一聲,雙手緊握住微涼的拉杆,目送寧孝庾轉身離開,莫名有些不安。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語言,周遭的人行色匆匆,遠望去,外麵天色陰沉,像是隨時要下雨。
她百無聊賴地等了一會兒,忽然想起手機還沒開機。
一開機,就發現魏桑打過好幾個電話,還發了一串語音。
“虞照,寧先生現在和你在一起嗎?公司出了點事兒,你讓他上網搜自己名字看看,然後給我回個電話,麻煩啦。”
“怎麼兩人都關機?看到一定回複我,千萬!”
虞照滿頭問號,先依言搜了寧孝庾的名字,看了半晌,“撲哧”一樂,給魏桑回複語音。
“才收到,他現在不在,一會兒讓他給你回電話。”
魏助:【哭臉.JPG】
應知餘照情:【哭什麼,是好事呀。】
魏助:【這不取決於你我,取決於他。】
魏助:【他要再不回我,莊總那邊馬上要安排團隊繼續噌熱度了。】
虞照沒良心地發了一串“哈哈哈”過去。
一抬頭,寧孝庾已經拿了車鑰匙回來,見她神色奇怪地收了手機,雖疑惑,卻因為擔心一會兒下雨,急著取車,並沒細問。
車上了路,虞照才開始巨細無遺地給他彙報。
寧孝庾聽完,隻說:“知道了。”
他又讓她分別給王帥和莊閆安打了電話,因為沒戴藍牙耳機,全程她做電話支架,伸手舉到他耳邊。
等他“會議”開完,餘光瞥到小丫頭默默揉著手臂,卻仍興致勃勃地看著窗外經過的景色,沒抱怨一句。
寧孝庾收回視線,心裏不由得五味雜陳。
自打從阿勒山回來,兩人似模似樣地複合了,小丫頭卻不似從前給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行止間總有些小心翼翼在裏頭。甚至不肯搬回武定路來,稱忙堅持住在學校宿舍。
她的確在莊子怡的工作室接了不少活兒,這個“忙”字倒也不像托詞,他便點到為止,沒有再提。
兩人不冷不熱地聯絡,直到前幾天他結束手頭一個項目,打算補休年假,這才有機會帶著她出來度假。
3.
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車窗外的景色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喧囂的城市到靜謐的鄉下,冷色調的建築慢慢被滿目的蒼翠與磚紅代替。
下了車,麵前坐落在河畔的兩層別墅,虞照靜了片刻,意識到,這就是寧孝庾居住了五六年之久的“家”。
他已經離開兩年,這期間一直有人定期上門打掃,房子雖空曠了些,卻大致維持了原貌,裏頭的陳設稱得上素樸。
寧孝庾拎著行李去樓上更衣間整理,虞照吧嗒吧嗒跟在後頭,一個遞衣服,一個掛上放進衣櫃。
櫃子裏還有些沒帶走的衣服,和寧孝庾如今的風格相差無幾。中島台裏擱著墨鏡和幾塊手表,或許因為並不是常用的,所以沒有被帶回國。
虞照好奇地拉開抽屜,寧孝庾不知何時收完了衣服,貼在身後按住她手背,又一點點推了回去。
“幹嗎?”虞照在他懷裏轉頭,微微揚起下頜,鼻尖擦到他下巴,“看看都不行?”
寧孝庾垂眸看著她,神色有些微妙。
“前任送的東西,不知道怎麼處理就留在這裏了。”
虞照僵硬幾秒,抿起唇,辨不清有沒有生氣。
他忽而有點後悔這次的坦誠。
感覺到掌心的手還在蠢蠢欲動,他幹脆抓著纖細的腰身將她轉過來,微微俯下身。
她的後腰抵在冰涼的玻璃材質的中島台,硌了一下,隨即被他滾燙的手掌攬住。
虞照不得已抬臂勾住他的脖子維持平衡,眨了眨眼,還要追問阿勒山看到的那個拉琴的是第幾任,才說了兩個字,他便麵無表情地吻下來堵住她的嘴。
末了,她不得已將臉埋在他頸窩,任他如何誘哄都不抬頭,卻不知呼吸一下下搔著他皮膚,更令人心猿意馬。
寧孝庾抱著燙手山芋,一時失笑:“怎麼害羞成這樣?”
她小聲地陰陽怪氣:“因為之前都在異地戀。”
寧孝庾算是聽出來了:“這是在埋怨我?”
“確實沒有什麼時間見麵嘛。”她越說越委屈,“好不容易我放暑假了你又在忙,後來都不敢去找你。我還以為這次帶我出來度假是打算說分手。”
虞照說完,半天沒等來任何反應,仰頭一看,發現他在忍笑,深感離譜:“你笑什麼?”
寧孝庾深吸一口氣,佯作平淡,手指拂過她已然過肩的長發:“最近你把‘做小伏低’這四個字表現得可圈可點,值得表揚。”
虞照簡直委屈:“是你說要花時間整理好關係……”
說到這裏,她驀地住口,兩人對視著,陷入沉默。
好半天,寧孝庾才抬手撫平她因緊張而蹙起的眉心。
“不理了。”他輕聲說,“已經亂成這樣,怎麼理得清。”
虞照僵硬的手這才慢慢鬆下來,環住他的腰。
寧孝庾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沒告訴她,其實前些天他去看了寧仁政。
隔著玻璃,他手拿話筒,竟不知從何開口。
寧仁政反倒比他坦然,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接著,或許是從律師那裏知道了兒子和虞照的關係,也知道了信托的小插曲,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
“所以你那時候急著回來,勸我別鋌而走險,是為了那個丫頭?”
寧孝庾凝視著對方的臉,不知為何,覺得無力又疲憊。
七年刑期,天價罰款,對寧仁政來說或許並不算什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虞照應該也不會明白,像寧仁政這種人,走到了一定位置,早便學會在自己的世界裏邏輯自洽,迷途知返這樣的字眼,對他而言已經失去意義。
寧孝庾在來時就沒想好如何開口,現下聽到寧仁政的問題,便更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