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用去接小喬嗎?”楊小玉問龍琪。她倆剛從餐廳吃完飯回來。楊小玉為龍琪倒了杯水。
“方隊長把她借走了。”
“什麼事?”
“莊美容。”龍琪說話一向簡潔。
“莊美容?他怎麼啦?”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龍琪說了句俗語。
“什麼叫看上去一本正經,我是真的很正經。”龍琪鄭重強調。
“是,是,那當然,不過馬來西亞的那個帥哥傑米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對你可是……”
“這個……就不用再提了吧。”龍琪臉紅了一下。
楊小玉笑了,“好吧,言歸正傳,那個血樣怎麼了?”
“那是莊競之的,那晚我看到那個化驗結果的時候,我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就是老婆殺漢子!”
龍琪搖頭,“看上去是那樣,其實,是莊美容在暗中操縱了這一切。”
楊小玉的雙眉跳動,這個表情表示她很驚訝……
“這孩子,太過分了。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他還整整做了5年的警察,5年!”
“噢,那小方去抓他了嗎?那他們家這次不就沒人了嗎?唉,一家三口,全玩完了。”
龍琪搖頭,“他是借刀殺人,他自己不會有事的。我了解他,他城府很深,他那個風liu父親跟吃醋母親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你是說,他做了這麼一堆壞事居然會沒事?”
龍琪搖頭。
“你今晚一直在搖頭。”楊小玉說。
龍琪又搖了搖頭,“我,心裏很亂。”
“你就別想了,那個自命不凡的小方不是去了嗎?他不號稱神探嗎?他也沒辦法?”
龍琪搖頭,“他也不會有什麼辦法。我太知道莊美容那孩子了,沒把握的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他又當了5年的警察,他知道如何逃避法律責任。”
“那,那小方小喬豈不是白乎一場?”
“白忙也得忙。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那管什麼用?要不……幹脆我們來個替天行道。”
龍琪搖頭,“算了,同它去吧,我們現在連自己的事都扯不清呢。”
“我們沒有證據,檢察院不會受理這個案子。”小方的話印證了喬煙眉的預感。
“你是說,他做了這一切,卻不會受到絲毫的懲罰?”喬煙眉急了,激動地說,“我可以做人證哪!”
“你能證明他什麼?”小方問。他又壓低聲,“再說,你現在能上庭嗎?”
喬煙眉倒吸了口冷氣,以她如今的處境,自然不能過分拋頭露麵。這個該死的莊美容,他連這一點也算進去了。
莊美容洋洋得意,“你們沒法告我,我母親殺了我父親證據確鑿,而那個女人,一個月前,我已經把送到了國外,你們再也找不到她了。為我父親做出陽性化驗的那個醫生,根本就不認識我,一切都是我母親在具體操作。沒我什麼事。我是清白的,準確地說我現在是個受害者。”
喬煙眉看著小方,“他把我從安全島上推下去,又人為地製造了一聲車禍,剛才還要動手謀殺,難道這不是證據嗎?”
“可你並沒死啊!”莊美容插了一句。
“我又沒問你。”喬煙眉沒好氣。
小方說:“他說的對。就像你們醫生,病人沒有腫瘤,你們也不會開刀是吧?這也一樣,你既然沒死,他的謀殺罪名就不能成立。”
“喬煙眉,你剛才說我要殺你,其實你錯了,我並不想殺你滅口。”莊美容笑得文溫爾雅,“我不會讓你死,我隻是嚇唬嚇唬你,讓你少管閑事,你若是真的死了,我的聰明才智也就沉入海底沒人知道了,那種沒有對手的寂寞,太難受了。告訴你,我做過5年警察,我心裏自有分寸。知道了吧,我是故意不讓你死的,你還道你命大呢。可是我沒想到,方隊長的鼻子居然也伸到了這裏,看來我以後要對你刮目了。”
“謝謝!”小方說。他是警察他明白,這件事到此就算是塵埃落定了。
“你別得意,自古邪不勝正。”不服氣的是喬煙眉。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莊美容說罷揚長而去。
“我們真的拿他沒辦法嗎?”喬煙眉很不甘心。
“一切證據表明都是他母親做的,惟一可以立案的是,他想謀殺你,但你安然無恙。”明知道對方是罪犯,卻拿他沒辦法,這是警察最大的痛苦。小方心裏也很憋氣。
“可見我說的沒錯,太陽普照大地,但也有陽光不能照及的地方。”
“你放心,這個世界向來都是一物降一物,莊美容總會遇上一個終結者。”
“我等不及,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在車上把他給廢了。”
“行了啊,別想那些旁門左道了,我們也走吧。”
小方幫喬煙眉收拾好東西,兩人從醫院裏出來。
“那我們豈不是白忙乎了一場?”
今天的一切都是小方布置的,包括喬煙眉病重,都是跟醫院串通好的。
“白忙也得忙。知道真相是我們警察的職責。”
“你不是說過法律是不可欺的嗎?”
“何止是法律,法律之外還有天地良心。這些,都是不可欺的。”
“你覺得莊美容這種人會有良心嗎?他的良心會受到譴責嗎?”
“他會,因為他並不真的是十惡不赦。”
“你覺得他還不夠十惡不赦?”
“他救了你,在那顆燃氣彈爆炸之前。”小方盯著喬煙眉的眼睛,“他完全可以自己跳下去,不理你,但在最後那一刻,他還是先把你推了下去,然後自己才跳下去的。你知道嗎?那是一顆燃氣彈,它的殺傷力足可以讓100個人成為齏粉,在這生死關頭,莊美容首先想到的是救你。這其中隻要延誤0.1秒,他也就完了,什麼萬貫家財,都是過眼雲煙了。你是當事人,你不覺得嗎?”
“其實我也一直覺得納悶。”
“在金錢和死亡麵前最能考驗一個人的靈魂,莊美容他輸了一場,卻又贏了一場。”
喬煙眉沉吟良久,“是啊,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動物。”
“包括你。”
“我又怎麼了?”
“你是莊競之雇用的,他付你高薪,但你卻很討厭他的風liu花心,所以那天在程淑惠大鬧晚宴的時候,你毫不留情地將莊競之申斥了一番。”
“男人花心是女人最不能容忍的,盡管我並不喜歡程淑惠其人。而且當我得知莊競之不會死時,我希望他吸取教訓,過好以後的日子。”
“攤上那樣的老婆,你不覺得他情有可原嗎?”
“那是你們男人的看法。”喬煙眉冷冷地說,“我隻是沒想到程淑惠真的會動手。說實在的,我倒有點欣賞她,每個花心風liu的男人都應該狠狠地挨上一刀。”
──此一刻,男人與女人對同一件事的分歧就體現出來了。
“所以那天你去看她?”
“我對她表示致敬與慰問。”
“她殺人犯法了。”
“所以她進去了,法律正在懲罰她。扯平。而我敬佩的是她以身阻擋桃花劫的精神。”
小方苦笑。她總是有話說。
喬煙眉轉過頭看著這位年輕的刑警隊長,“喂,方隊,我覺得你這個人其實挺不錯的。”
小方笑了笑,終於,她承認自己好了。
“那,你覺得我好在哪裏?”
我們的方隊長想讓美女誇幾句。
喬煙眉沉默片刻,笑了,“這麼說吧,很多男人都急欲證明自己很能幹,你卻恰恰相反,總是在我們麵前表現你的不能幹……僅這一點內心修為,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
小方也笑了,“你幹脆說我大智若愚不就成了嘛。”
喬煙眉搖頭,“你比大智若愚更厲害,簡直就是扮豬吃老虎。”
小方苦笑,“你常用這種方式來誇獎人嗎?”
“隻要是金錢,不論是放在皮包裏還是塞在鞋裏,都不會改變其價值。”喬煙眉意味深長地。
小方看著喬煙眉走進酒店,給龍琪打了個電話,“完璧歸趙。”又問,“你還沒休息?”
“你不也沒睡嗎?”龍琪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遙遠,可能是晚上的緣故吧,她又問,“你不上來坐坐,我們的空中花園很好的。”
“你說你在哪兒?”小方看了看表,時針已經指向零點,她還在空中花園,興致真夠好的。“早點休息吧,不早了,你那個空中花園又跑不了。”
對方遲疑了一下,“好吧。”
“對了,你的車我再用一天好嗎?”
“好吧。”龍琪說完就掛斷了。
小方卻拿著手機一直保持著接聽的姿勢──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龍琪有人要對她不利?衡量很久,他決定不說,他是警察,他會保護她的。想通了這事,他才掉轉車頭,臨走又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夜幕中的大酒店。──他有什麼東西放不下嗎?
淩晨的大街上幾乎沒有車輛,小方的車卻開得很慢,他把車窗搖下來,夜風吹進來,很涼爽很怡人,他停下車,享受著這翦翦輕風──難得浮生半日閑。對於他,這一刻才是完全放鬆的。坐了一會,他覺得有點渴,伸手到座位下摸索,果然,給他摸到一瓶礦泉水,他用牙咬開瓶蓋,咕咕喝了幾口,感覺味道有點怪怪的,大概是水過期了,他想。他抽了塊手紙擦了擦手,轉動方向盤,可是雙臂軟軟的,提不起勁兒來,接著,雙眼也有點模糊,大腦昏昏沉沉──我瞌睡了,我要睡──這是他惟一的意識,然後,他靠在座背上就睡著了……
龍琪大酒店的空中花園,就像城市中的世外桃園,隻見花朵葳蕤,木葉森森,夜幕輕寒,月色融融,凝神細聽,仿佛還有溪水淺淺的跳躍聲……正是良辰美景,風月無邊。剛從醫院那個詭秘的氣氛中脫身到了這樣一個優美的地方,喬煙眉恍若隔世。
她定了定神,才看到坐在花叢中的龍琪,一幾一凳一壺酒,明月無須邀,就已成三人。真是詩一般的意境,隻是,花中的人是否也有詩一般的心情?
“等我?”喬煙眉輕輕地問。斯情斯景,哪堪粗聲大氣。
龍琪點點頭,“坐!”
喬煙眉坐在她對麵的小石凳上,自從來了這裏,她還沒有和龍琪單獨待過,她看著麵前這位帶著傳奇色彩的女人,這會兒她的線條多了幾分柔和,少了一些強硬。她的短發夢一樣地在夜色中張開,她的眼波像星辰,輝光流動,還有她的鼻子嘴巴以及優雅的體態,襯著月光朦朧花影橫斜還有淡淡芬芳,美得就像一個寓言,一個童話,一個夢……高貴而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