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歡!
這個名字可真讓小方沉入穀底萬劫不複。
一隻木桶,最短的一片決定其容量;一條鎖鏈,最脆弱的一環決定其強度。龍歡現在就是最薄弱的一環。在這個緊要關頭,如果有人要下手,一定會先拿他開刀。
──龍琪一定跟他說了謊,在他給好打電話時,龍歡已經出事了。但她沒說,她不想他內疚。
龍歡是跟著他出去的,他搜查文室的房子結果看到陸薇留在那裏的衣服於是他就氣急敗壞地找陸薇去了……
他把龍歡一個人丟在那裏。
如果在平時,也許不會有事,盡管那小家夥相當頑皮。可這是個非常時期,萬一他要出什麼事,那可就是掐住了龍琪的七寸。
天哪,我怎麼這麼疏忽,她那邊現在一定是水深火熱,而我,卻要結婚。
我真的要結婚嗎?我應該結婚嗎?
“你們方隊長他要結婚了,他跟我妹妹馬上就要結婚了。”陸星對上官說,他已經看到了小方的動搖。
“你可真會挑日子!”上官尖叫起來,對著陸薇質問,“你們談戀愛整整談了7年,就差這一天?”
上官的這話刺痛了陸薇,是啊,她為什麼非要在今天結婚?她怕什麼?怕過了今天一切麵目全非嗎?如果真是那樣,這個婚姻又有多少是誠懇的?
這種缺乏誠意的婚姻是她該要的嗎?她到底為什麼結婚?是為了小方還是因為她出了事?如今小方顯然是搖擺不定的,而那件事,能因為結婚就當它不存在了嗎?
她為什麼非要自己騙自己?
可是,她剛被命運涮了一把,此時此刻隻有小方是一帖敷傷的良藥,她又怎麼可以放他走!如果這個婚姻是個騙局,那她也希望他能耐心一點騙她時間長一點。
然而小方說:“對不起──”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要走了,這一走,還能回頭嗎?
“我會回來找你的。”他說,“我一定會回來跟你結婚。”
結婚!
除了這兩個字他就再沒什麼要對她說的了。他們之間隻剩下這兩個字了。
那她還要嗎?
要!她要!!
她知道那是鴉片,是致幻劑,吃下去於現實毫無改變,隻是多了一點兒虛幻醒來後一切如故。但她還是想吃,她願意。
“你回家等我,聽話。”他為她把額前的頭發拂到耳後。
這一個溫柔的動作讓她乖乖地點點頭。──他給的溫柔太少了,隻要一點點,就能春風化雨,就能讓陸薇服服帖帖。是誰說的:在情場上,誰先動心,誰就滿盤皆輸。
這話聽上去真是入心入肺入木三分,太形象了,陸薇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輸得盆光盤淨的人,啥都沒了,隻有婚姻這根稻草了。
“你就這樣讓他走了?”陸星問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妹妹。
“是他要走。”
是他要走,每次都是他要走,他要走,就攔不住,攔住人,能攔得住心?
陸星歎了口氣。他把小方堵在門上,“你想走,好,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小方停下腳步,“你問。”
“如果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是龍琪,你還會走嗎?”
小方想不到當著陸薇的麵,陸星會問得如此直接。既然這麼直接,他也不用隱瞞,“如果是龍琪,她就不會攔住我。她是我的牽掛,但不是牽絆。”
這句話陸薇聽到了,她看著小方撥開哥哥的手出了病房,走了。
他走了,他的話卻留下了──如果是龍琪,她就不會攔住我。
是的,她不會攔住他,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回來,她是他的太陽,是磁場,他是向日葵,是指南針,他永遠都會指向她。她永遠在他心上掛著,所以她不必絆。
龍琪,原來讓他動心的女人是龍琪,這個名字聽上去很熟悉。對,龍歡,小方給他那個“朋友”打電話時,說過這個名字。他們有什麼關係嗎?
“龍琪是誰?”
“你都聽到了?”陸星問妹妹。他不怕她聽到,他就是要她知道,早一天知道早一天提防。亡羊補牢,未為晚也。諱疾忌醫才是危險的。
陸薇點頭,“我聽到了。”
“龍琪是個商人,很漂亮、很能幹,非常地與眾不同。”陸星並沒有因為妹妹的原因而貶低龍琪,他畢竟不是個市井小人物。他出身名門,自有一種大家風度。而且他很明白,輕視敵人對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
“她這麼多優點,難道沒結婚嗎?”陸薇希望龍琪名花有主。
“她結了,但她的丈夫最近剛死。她,她還有個孩子。”
“孩子?叫龍歡?”疑惑頓時連成一線。
“你知道?”輪到陸星詫異了。
“這麼說,真的是了?”陸薇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原來龍歡是龍琪的兒子,應該是他帶那個孩子出去玩了,所以他關心,他問:龍歡回去了嗎?
他們一大早就出去了嗎?那昨天晚上他會在哪裏?跟她在一起嗎?這麼說,他們早就……
“哥,那個龍琪是不是很風liu?”陸薇聽說現在有好多女大款十分風liu。
憑心而論,作為一個女人,龍琪不光不風liu,甚至還欠點兒風情,盡管她很美麗。陸星知道妹妹給想歪了,“她還真不是那種人,至少,我從來沒聽過關於她的緋聞。不如這麼說吧,你就算不相信她,也該相信小方的品位吧?”
噢,那就排除了她先“勾引”小方的嫌疑,這就更叫人難受,因為她不主動,就是小方主動。陸薇想了半天,給她哥陸星提了這麼一個問題,“那,哥,如果是你,你會喜歡那個龍琪嗎?”
陸星想了想,“妹子,話不是這麼說的。龍琪好不好,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方喜歡。愛情跟婚姻不一樣,婚姻的對象盡量要最好,因為它需要保障實際利益。愛情不一樣,它要的不是塵世中的最好,而是自己的心頭所好。”
陸薇聽著,心裏一陣冰涼。
陸星看著妹妹的神情,慢慢地說,“你見過談戀愛可以談一輩子的嗎?婚姻卻可以讓兩個人白頭到老。這個充滿功利的俗世,愛情有時無足輕重……”
他的話意很明白──妹妹你是塵世中的最好,現在又要跟小方結婚,所以能跟他牽手一生的人是你。不是龍琪。
陸薇不是不明白,沉默了好一陣後,她問,“她丈夫是誰?叫什麼名字?怎麼死的?”──怎麼就死了呢?她想。
“她丈夫是個戶籍警,叫文室,是不久前,意外死亡的。”
文室?沒有聽說過。陸薇搖了搖頭。
──在紅月亮,COCO那個名字是假的,文室自然不會亮出真名。
“紅月亮的老板彪哥死了。”上官把小方堵到醫院後院的涼亭中。
小方全身一陣發麻,他已經不再吃驚了。至於死的理由,那還用問嗎?
有人撬了他的抽屜,拿到了彪哥給他的那盤磁帶,昨天彪哥給他的電話又被竊聽,於是有人知道了彪哥的身份,同時也知道他在紅月亮自己的地盤上非法裝錄音設備,於是借機抓了他,並迫不及待地動手將他滅口。
還有,彪哥那裏一定留著跟小方接觸過的一些物證什麼的,他也由此將會被卷進去。這恐怕才是對方的終極目的。
“阿彪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本來搜來一堆物證,但,現在卻不知去向了。問誰誰說不知道。”
“阿彪他人呢?”
“在停屍房,屍體我和隊副已經看過。如果我沒看錯,應該是被悶死的。”
“悶死的?”
“監獄的老伎倆了,古代就有。拿一個重物像大沙包什麼的壓在犯人身上,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沒命了,還不會留下什麼證據。”
小方頭一陣暈眩──阿彪竟是這麼死的!
天哪!他怎麼答應他的?說沒事,讓他做到年底就放他走,他都想好了自己以後的路,去上學,重新作人,好好生活,徹底告別過去。
他真的是“徹底”告別了,而且是如此的絕決。這讓小方情何以堪?
他一個刑警隊長,居然保護不了一個線人,讓他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這整件事的底蘊到底有多可怕,他已經開始領教了。
怪不得龍琪她們那麼神秘、那麼含蓄地拭探於他,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好多事情是不能輕易相信的。甚至於在他們公安局內部,也有不可告人的東西。
警察本來是給社會消毒的,現在連警察自己也染上了病毒。他該怎麼辦?
“你要不要去看看那個阿彪?”上官建議。
小方搖頭,這不是最重要的,死者已矣,眼下的當務之急是龍歡。
龍歡醒過來,發覺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陰暗潮濕,隱隱還有滴水的聲音。他記得他是跟小方一塊去他家的,後來他在花壇邊睡著了。
這是什麼地方?頭頂上像是石鍾乳,奇形怪狀垂掛下來,這是個山洞,壞了,龍歡一骨碌坐起來,我一定是出事了。他在電視雜誌上看過不少富家子弟被人綁架的案例,他也一定是被人綁架了。
鎮定,我一定得鎮定!龍歡自我鼓勵著,在眼睛漸漸適應新環境後,他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嗯,還能動。他溜下剛才昏睡的那塊巨石,朝著光明的地方走去。剛走了幾步,就被人從領口上提了回來。
“你給我乖乖地待著吧。”
龍歡泄氣地又坐回到石頭上,看著對麵那人,“你是誰?”
那人高高大大,留著一部大胡子,像個影視導演,他聽龍歡發問,深沉地不言不語。這使他更具有藝術氣質。
“喂,問你呢,你是誰?”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大胡子說。
“你就沒個名字?”
“人要名字有何用?偉大如秦始皇到最後不也是死人一個?現在連他修的萬裏長城也成了廢墟,這美麗的花花世界又有他什麼?所以我是不會給自己取名字的。”
“那肯定。”龍歡嬉笑道,“不過,你沒名字其實是怕遺臭萬年,我想秦檜吳三桂和汪精衛的父母一定後悔給兒子取名字,要是當初沒名沒姓多好,免得辱沒祖宗。”
大胡子盯著龍歡,“你小子年紀小小嘴巴這麼刻薄,要折壽的。”
龍歡笑,“我如今落在你們手裏還會有壽嗎?”
“不愧是龍琪的兒子,腦袋這麼清醒!”大胡子眼裏射出一道陰冷的光。
這眼光是何其的熟悉,就像是地獄縫隙中漏出的死亡之光,龍歡在自己腦海是搜索──對了,爸爸,爸爸看他就是這種目光。他不由地一抖,“你們抓我來做什麼?”
“你媽那麼有錢,你說我們抓你來做什麼?”
“不!”龍歡搖頭,堅決地說,“你不是為了錢。”
大胡子一怔,“你怎麼知道?”
“你不像個缺錢的人。”
“我怎麼不像缺錢的人?”
“你是個當官的,當官的怎麼會缺錢?”
大胡子有點吃驚,“你怎麼看出我是個當官的?”
“一般人作了壞事都會害怕,又因為害怕而驚惶,可你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看上去簡直還有點兒有恃無恐,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普通的綁匪呢。”
大胡子微笑,“有點兒意思,不愧是龍琪的兒子,見多識廣。那說說看,當官的怎麼就不缺錢了?”
“我媽說,自古以來,比起其他的職業,作官的經濟成本是最低的。生意場上的最高利潤是一本萬利,但作官幾乎是無本萬利。現在全球最牛的商人就是比爾·蓋次了吧?不過比起我們大清朝第一貪官和珅,他差遠了,我們和大人的整個家當有5億兩白銀,相當於乾隆年7年的財政總收入。比爾·蓋茨的家當是不是也有美國7年的財政總收入那麼多?就算有,他也不像和大人那麼威風哪,想想有哪個商人可以把生意作到這個地步?這哪叫官,這純粹就是民賊!”
龍歡嘴巴不停地把平常龍琪跟他說的話全兜出來,這時也隻有說話才能他減少一點心底的恐懼。──對方身份的被證明,則也證明了他幾乎毫無活下去的機會。他們這些人是不會留活口的,兩年前遊自力的被狙擊就證明了這一點。那慘烈的一幕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而這件事一定與那件事有關。
龍歡在刹那間一下就想明白了。他太聰明了。
“你太聰明了。”大胡子說。
龍歡搖頭,“並不是我天生聰明,隻是我比別的孩子多了見識的機會。”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
“人貴有自知之明。”
“那你猜猜看你的命運將是什麼?”
“你會掐死我的!”
龍歡稚嫩的臉上是一副老成的表情。不帶任何幻想。
午後的陽光淺淺地照耀著,很暖、很柔、很舒服。
楊小玉吃飯去了,龍琪一個人在辦公室坐著,呆呆地坐著,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漏去,就像逝去的某種東西,要走,留不住。
逝者如斯。
她麵前擺著一撂這段時間要處理的合同之類的文檔,本來想翻一翻,可是坐了很久,卻沒有一點要動的yu望。
──我以前的每一天都在做什麼?就為了這些東西忙碌嗎?應酬、接項目、簽合同、點鈔票……
一直以為這是很重要的,可現在要走了,這些平日重要的東西卻一樣也帶不走。原來我為之辛苦勞碌的其實與我無關。那我什麼是與我有關的、貼近生命的、讓我能帶走的?
她開始清點盤算。
算計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房子、別墅、車、錢、名譽……還是一樣也帶不走。
難道我真的一樣也帶不走嗎?
她很沮喪。
──有時候,人真的很窮。富人也窮。
她無奈地歎息一聲,拿起手邊的杯子。心,猛然一動,這個杯子,是小方第一次來時用它喝過咖啡,寒洋洗過後又把它放了回來。作為秘書,她深諳老板的心思。
龍琪拿著那個杯子,心突突地跳動,原來,這世上還有些東西是可以帶走的,比如心動。
心動,是純粹屬於你的,是長在生命之上的,是骨中骨肉中肉,誰也搶不走,強盜也不能。強盜拿刀逼著你,要錢要物甚至於貼身的內衣褲,但他不可以搶走你心頭的曾經那一“動”,那一刹那心花怒放時的燦爛與絢麗。
這是你的,這才是你的。
有了這個,你還會覺得窮嗎?
龍琪把目光轉向窗外,一隻蝴蝶在窗欞上抖著雙翅……
劉雪花進來。
“都快3點了,餓了吧?”
聲音是很溫和的,如冬夜裏的一壺熱酒。可以暖到每一個毛孔。而這份溫暖,隻有,也隻有上了一點年紀的女人用她們的閱曆所沉積的母性的愛才能醞釀出來。
在很多時候,我們隻願意去欣賞“豆蔻”少女,其實女人的一生是棵樹,開花隻是美麗的一部分,繁茂的枝葉豐碩的果實才是她們真正的美好。。
劉雪花就用她的這種美好來影響龍琪了。
龍琪看了看表,真的已經是下午3點了。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飯?”她很奇怪劉雪花突然的現身。
劉雪花避而不答,“人總得吃飯,人是鐵,飯是鋼。肚子飽了,腦袋才會靈活。”
“走吧。”她過去扶起她,“我為你準備了一桌好菜。”
讓她麼一攪和,龍琪還真的感覺餓了,饑餓的人遇上一桌好菜自然是jinfeng玉露,遇上即歡。何況遇上的不止一桌好菜,桌邊還有人……
小方在桌邊坐著。
龍琪看到他,馬上就明白這是楊小玉的“傑作”。這個自作聰明的家夥,總是會在這種要命的時候添亂。──江遠哲已經同意合作,小方突然出現,這會讓局麵變得緊張。所以當下最重要的是讓小方趕快離開。這個並不難。他要結婚了,他不忙嗎?
小方看到她卻像彈簧一下蹦了起來,“龍歡呢?告訴我龍歡現在在哪裏?”
龍琪沒什麼反應,劉雪花倒是驚惶起來,“怎麼,龍歡出事了?”
小方這才感覺問得有點冒失,龍歡的事似乎不宜宣揚。恐怕連劉雪花都得瞞著。
龍琪這時笑一笑,“沒有,龍歡上午跟他舅舅龍言逛商店買禮物去了,今天他有個同學過生日請他吃飯。現在的孩子,請客送禮這全掛子本事,全會。”
“噢,”劉雪花舒了口氣,“可不是,現在的孩子……”說著話,她出去了。她很知道,此時此刻她不宜久留。
“龍歡呢?快告訴我他怎麼了?”小方心急如焚。
“怎麼了你這是?我不說了嘛,龍歡他參加同學的生日聚會去了。”龍琪隨意地抬頭看了看牆上的表,“哦,已經3點了,不過我想他會和小朋友玩到晚上,一會兒打個電話問問。”
“你說的是真的?”小方將信將疑,看著龍琪,她的表情是平靜而安詳的。
“我有什麼必要瞞你嗎?”龍琪反問。
兒子是她的,她應該最著急。她卻不急。至少看起來像是不急。但楊小玉又為什麼給我打那個要命的電話?小方心裏總有一種不安與恐懼。
“是小玉讓你來的吧?”龍琪笑一笑,“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她就說──龍歡。”
“就這?沒了?”龍琪心裏一寬,還好,問題還不是很嚴重。
小方點頭,“我一聽就急,過來問問。”
“我已經說了,沒事。”
“真的?”
“如果我是你,我會想一想小玉為什麼讓我來。”
“為什麼?”
“她應該是不希望讓你結婚。因為……”龍琪看著小方,她是在以一種真實來掩蓋另一個真實。她就是想逼小方走。
無疑,她很成功,小方的臉紅了,紅了幾秒,又白了,爾後又青了……這一刹那,他很尷尬、很別扭、很難堪、很痛苦、很無奈……
“我……”小方張了張口,但說什麼呢?
“想說什麼?”龍琪笑了,“喜歡我?所以對不起我?”
小方更難堪了,歎了口氣,“如果龍歡真的沒事,我走了。她在等我。”
他把“她在等我”四個字,說得重了一點。龍琪此時也意識到自己有點過分,但小方的話,也傷到了她。
她雙眉之間涼過一道陰影,她的本意也是想讓小方盡快離開這裏,可他這時真的要走,心裏卻很失落,非常失落。但還是笑一笑,“那,再見。對了,你結婚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要不要幫忙?我們酒店的服務一條龍,貴賓車、酒席、新婚套房。給你打8折。可以先掛賬。”
小方聽完這句,無言地看著對方。心情難以言述。
“你──不用客氣。”龍琪卻又加了一句。
小方聞言,幹脆心一橫,“不用,給我們幫忙的人很多。”
龍琪看著他,她跟他這一麵,或許是最後一麵,這一刻,也是最後一刻,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但黯然也好,銷魂也好,她是什麼也不能表示的,隻有笑一笑,“這樣就好。真的很好。”
好?好嗎?
小方看著她,“再見。”
他走到門口,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她坐在桌邊,桌上擺著滿滿一桌菜,她拿起筷子準備吃飯。──這個沒有心肝的家夥,她居然能咽得下去!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我嗎?小方這時既希望龍琪不要在意,但也不要一點都不在意。他再看看牆上的石英鍾,已經是下午3點了。
下午3點,吃晚飯似乎太早了,吃中飯又太遲了。她怎麼這麼遲才吃中飯?是不是因為咽不下去?
這樣一想,小方的心又軟了,轉過身坐在她身邊。
“有事?”她抬起眼看了看他。
“我也沒有吃飯。”這個理由足可以多待一會兒。盡管一會兒之後還是要走。
“那,請吧。”她的表情很淡。
似乎該說點什麼,卻開不了口,見她拿碗要吃大米,便伸出手想替她舀,她說:“不用了,我自己來。”
她把大米舀到碗裏,大米已經冷了,跟心情一樣。
冷飯、冷菜、冷湯、冷場。
“你,別客氣。這是蝦,你喜歡的。”她招呼他,她的筷子點到辣爆蝦上,他以為她會給自己挾一個,但沒有。
她把蝦放在自己的小碟中,剝了殼──他還等著,期待中……她會不會給我?他問自己。
但依然沒有,她自個兒吃了。
他心裏一陣失落、一陣傷感,又有一點辛酸……她,已經離他很遠了嗎?
“你就不能為我剝一個蝦嗎?”他開口要求了。就算是最後一次,有過總比沒有強。
“你手疼啊?”她卻給了一棒子。
他差點給氣壞了,“我渾身都疼。”
“那就更不能吃蝦。得吃藥。”
小方氣壞了,瞪著她。
她也瞪著他──你不用跟我生氣,以後會有人天天給你剝蝦吃的。她的眼睛表達了這層意思,但沒有說。說出來,麵子上不好看,傷心還在其次。
小方歎了口氣,好,你不給我剝我給你剝,他把那盤油爆蝦放在自己麵前,全剝好,碼在她的碟子裏。
“洗手了嗎?”她問。
“我還消過毒。”
她推開,“蝦冷了,冷蝦不好吃,跟橡皮一樣。不好吃。”
這真的讓他很受傷,“你恨我?”
“哪裏!”她笑了,突然說,“有沒興趣聽我講個笑話?”
待得到首肯,她開始很流暢地講起來,顯然是一早兒就醞釀好的,準備說給他聽的。
“上帝在天堂呆久了,覺得沒意思。於是彼得出主意:去土星待幾天怎麼樣?上帝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土星重力太大,一點兒也不舒服。彼得又建議,那去個重力小一點的……水星怎麼樣?上帝又給否決掉,水星太熱。彼得:那……地球吧,重力適中溫度也合適。上帝聽了這話,趕快搖頭,饒了我吧,那兒的謠言太可怕,我兩千年前在那兒邂逅了一個女人,他們到現在還在談論那件事。”
小方認真地聽著,聽著聽著他懂了──龍琪是在給他下逐客令兼劃清界線:過了今天,你就是別人的丈夫……
塵世間的謠言是很可怕的,尤其是桃色緋聞。連上帝都在害怕。所以,我們應該回避。
話說到這裏,小方還怎麼能坐得住?緣盡則散。何必強求。
他站了起來,“你不是信基督教嗎?怎麼拿上帝開玩笑?”
“我是信基督教的,最初,我簡直就是迷信;後來,我隻是相信,而不迷信;再後來,尤其是現在,我已經沒法再相信了。”龍琪說。語氣很平淡。淡到稀薄,令人喘不上氣來。
小方聽著,真是難受,是啊,上帝在哪裏,我們看不見。
他走到門口,“我走了。”
她連頭都沒有抬,“門關好。”
他聽了她的話,走出去,關好門。她,與她有關的一切就這麼被關在心的另一麵,從此,兩不相幹!
這就是結局?
小方站在門口,大腦一片空白。隻有,心在動,動得憋屈、窩囊、難受。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這是最後一麵?這是最後一刻?
不!
小方突然回過頭推開門,龍琪站在他麵前,正盯著他,臉上是種難得一見的傷感,傷於世事變更無常,感於悲歡離合無情。
他看著她,他也看著她,她與他之間隻有一尺,彼此清清楚楚地看著,又無比絕望地看著──咫尺天涯!
親切可感,呼吸可聞,讓你心動,心動卻不可以行動,於是動著,也痛著。
“我這次真的要走了。”
真的。
她點點頭,“不要回頭。”
他轉過身,向前看,外麵,是一派明媚的秋光。他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如果有下輩子,你願不願意作一隻老鼠?”
她沉默了半天後,“我想作貓。”
他心裏一沉,她要作貓,她不想跟我在田野裏覓食,在暖暖的草堆緊緊地依偎……她不想,她真的不想嗎?
還是對今生灰心,連下世也不願有了?
他看她,門已經闔上了,冰冷的門,就像冰冷的離別。她在門後,在命運之後。跟他錯開,隔著薄薄的一層,卻似千山萬水。
他歎了口氣,手背上突然一涼,我也哭了嗎?為什麼?因為今生無著,來世也無際嗎?為什麼人有時會活得這麼飄忽,什麼也把握不住,甚至包括一個承諾?
他在秋色中走著,秋色也在他之中走著,兩重蕭瑟醞釀出一種淒冷……不堪想不堪看……我要結婚了,我不想;我要離開她,我不想。為什麼不想做的事卻非要去做?我可以不做!但,我真的可以不做嗎?
“為什麼這麼失魂落魄?”劉雪花站在他麵前。她什麼時候出現的,他都沒發覺。
“你認為老鼠和貓可以成為一家嗎?”不知為什麼,每次麵對劉雪花,小方總想把心裏的不痛快全說出來。
“能不能成為一家我不知道,不過,”劉雪花輕輕地說,“要是有一隻貓蹲在老鼠身邊,我想別的老鼠恐怕是不敢跟貓搶什麼吧?”
噢,原來是這樣!
劉雪花看他想開了,說:“她去了後花園。”
“可是我……”
劉雪花說:“這世上的事分兩種,一種是自己想做的,一種是自己覺得應該去做的。做想做的事讓自己快樂,做應該做的事讓別人快樂。按道理說,做人不好太自私,但,如果一個人他自己都沒快樂,又怎麼會讓別人快樂?”
小方在沉吟片刻,“她不想見我。”
劉雪花搖頭,“想與不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小方聽到這裏,腳步已經向後花園移去。
看著他的背影,楊小玉從花架下出來,“老劉,真有你的。”
劉雪花意味深長地,“別高興太早,這隻是萬裏長征的第一步。”
“我還就高興了,陸薇她能有多大的魅力?我就不信她能把小方拿住!”
“這你可就錯了,現在跟‘她’搶小方的,不是陸薇。”劉雪花輕輕而言。
“還有誰?”楊小玉吃驚,又冒出一個情敵?
劉雪花歎息,“這個敵人更可怕,它就是──良心。”
楊小玉沉默了,是的,人最難過的,往往是自己那一關。
龍琪在後花園的一棵花樹下麵。秋天的花,已呈敗相,舒展出淺淺的欲要退隱的倦意,這一份的恬靜安然,倒顯出一種別樣的清麗。
人也是一樣,她的身上,帶著一種疲憊,削減掉她平日的幾分銳氣,增了幾分柔和。
我跟她說點什麼?
小方慢慢地走過去,心在咚咚狂跳,每次見她,心情都是這麼動蕩、這麼激越,不,甚至不要見她,隻要想起她,一顆心就像火山在噴發……
龍琪的臉色也是一片蒼白,她的心裏也是一樣的激動吧?感情就是一種共鳴。
既然是共鳴,還用說什麼嗎?他輕輕站在她身邊,頓時有說不出的心甜意恰。這一刻,是難得的,是要上天特別賜福的。如果說百年修得同般渡,為了這一刻,上輩子是不是苦苦修煉過?
又是不是因為急於想在這個輪回相遇,所以急急地投胎,結果隻得了這一刻?
若早知道相遇這麼美,一定會修上一千年;若早知道相遇後的別離這麼傷,一定得再修上一千年,讓相遇永恒……
他和她都看著前麵,前麵是一叢ju花,開得正歡。這是它們的季節。
小方心跳著,他要過這一關了。
小方交待了上官文華幾句就走了,他一定是去找龍琪了。看他那副焦頭爛額的慘相就知道。但叫人納悶,明明他最上心的人是龍琪,他現在卻要跟陸薇結婚。
其實自從文室的案子出來後,上官發現他們的方隊最熱衷的就是往龍琪的酒店跑,他給自己的借口是懷疑龍琪是凶手並竭力證明這一點。但上官看得很清楚,在他們方隊的潛意識裏,他根本就不是想證明她殺了人,而是想證明她根本就沒有殺人。
他根本就是喜歡人家,昨天看到他倆公開地眉來眼去,上官就更認定了這一點。──哼,當我是瞎子?我的視力可以作空軍。
那麼,話說回來,如果方隊他真的要剔除龍琪在文室命案中的嫌疑,那,他應該怎麼做?
──最後一招,去文室的家裏看看有什麼線索留下。
對,我也去。去看看。
上官把車停在龍琪的別墅外。真闊氣。她想。
大門是虛掩著的,上官心裏一動,為什麼?她向前走了幾步,發現了龍歡丟在地上的帽子。這裏一定發生過什麼。她想。
她戴上手套,推開門。一眼就發現了扔在沙發的那件風衣。11月1日晚,龍琪回來過。上官也發現了這一點。
她回來過?那為什麼匆匆忙忙又走了?而且走得這麼急,連外衣也來不及拿。再者,如果她隻是想拿點東西什麼的,她不應該把風衣脫下,拿上就走更符合她的個性。她跟文室的感情並不好。沒什麼好說的。既然她把外衣放在這裏,那就是想逗留一陣,但她卻匆匆地走了。
為什麼?
文室的死亡時間是晚上11點5分,龍琪大酒店距她的家30分鍾的路程,也就是說,龍琪到家的時間應該是晚上10點半不到。
那一個獨居的男子,在這個時間不會就上chuang睡覺吧?
難道龍琪在客廳遇上正看電視的文室,他對她進行搔擾,然後龍琪奪門而去?上官搖頭,首先,他們結婚十多年了,應該沒那種激情了;再者,以龍琪的手下功夫,文室要真敢這麼做,恐怕這裏就是凶案第一現場。
上官上了樓。她先推開的是文室的臥室。
淩亂。這是第一印象。然後,才是豪華與氣派。最後,她看到茶幾的煙灰缸裏有個煙蒂。她用鑷子夾起來,上麵有淡淡的唇印,是口紅印。顯然,這不應該是文室的。
龍琪,龍琪在這裏坐過,還抽完了一支煙。她的口紅就是這個顏色。很淡、很滋潤。
是什麼原因讓她停留?停留在丈夫的臥室?
上官這時看到了門後的手機,這手機不是文室的,如果是,十天過去,早該沒電了。有人來過,然後發生了突然變故,所以連手機都丟了。這人是誰?她摁了幾下手機中的儲存號碼,其中一個很熟悉,撥過去,竟然是楊小玉。
“咦,上官,你拿著你們方隊的手機?”對方的聲音無比地吃驚。
這是方隊的手機,新手機。上官沒見過。一定是龍琪給他的。這個家夥!
對,他來過!!
──龍琪來過,文室死了;方隊來過,要跟陸薇結婚。
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聯係嗎?
上官緩緩地在龍琪坐過的那張沙發上坐下,視線一展,發現這沙發正對著床。雙人床。如果文室當時不在,她沒理由一個人坐在這裏抽煙,樓上臥室多的是;如果文室當時在床上,龍琪會有興趣坐著看他?若她對他真的有興趣,她也應該在床上。他們可是合法的。
那麼,她坐在這裏,應該是床上有了特別的“景觀”。值得一觀。
上官猛地站起來,走到床前,被褥有些亂,枕頭倒擺得很整齊,雪白的枕巾上,有一根長發,不,兩根。──女人,一個長頭發的女人在文室的床上。
這的確值得一“觀”了。
上官又折回門口,想像著龍琪當時的反應。她會怎麼做?一哭二鬧三上吊?
上官搖頭。龍大老板恐怕缺少那段“浪漫”情懷。
她會坐在這裏靜靜地抽煙,然後說點不鹹不淡的話,瀟灑地走掉。而這種瀟灑,會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她很會創造這類氣氛。不,應該說,她本身就帶有這種“煞氣”。
於是文室頂不住,心虛了,追上去。酒店成了他的斷魂台……
現在的關鍵是,那個女人是誰?
“我想跟你說說陸薇。”
沉默了很久後,小方開口了。
而他開口說的,卻是別人,一個攔在“他”與“她”之間的別人。
龍琪將視線從無邊秋色中收回,看著他,眼中也藏著無限秋色。暮秋的的顏色。
小方也看著她,一副大腸於斯時斯刻百轉千回,千回百轉,“陸薇”這兩個字讓他很難開口,卻又必須開口,關於陸薇,關於他和陸薇的婚事,他一定要給龍琪一個交待,他不能讓一個結,打在她心裏。
他思量了又思量,該說的,一句都不能少說。
“那年,我20歲……她很漂亮,穿得衣服更漂亮,人又活潑,跟她走在街上,幾乎所有的人都用羨慕的眼光看我,我很陶醉、很得意。她出身好,常跟我說她家裏如何如何,相反,我從小到大一直過窮日子,她那種生活狀態,幾乎就是我的理想,跟她一起,就像與夢同行……我是不是很虛榮?很經不起誘惑?”
說到這裏,小方問。
龍琪搖了搖頭。對於一個人來說,富裕與美就是美好生活的象征,要不,上帝為什麼創造財富與美麗呢?
小方繼續:“最初的3年我在北京上學,跟她不常見到,我將要畢業時,她來找我,問我願不願意跟她走,說這裏很美,反正我也沒什麼親人了,到哪裏都是一樣的。隻要能作警察,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再者,也許是我到了找對象的年齡……”
人到年齡找對象,就像到時間吃飯一樣,餓不餓,都得有這個程序。
小方停頓了一下,“就像所有人一樣,我跟她逛商店逛公園看電影溜馬路飯店裏吃飯……我以為這就是‘喜歡’,因為別人也是這麼一步步走的,然後走到婚姻,然後生孩子,然後是一輩子。別人的心裏想什麼我看不到,我隻看到別人都在按部就班地走,那我也走。跟著人群走,就算錯,也錯得安穩、錯得踏實。”
一個人要安全活著,最簡單的一點,就是跟別人一樣。我們的國度拒絕“脫俗”。脫俗意味著脫軌。
龍琪聽到這裏暗暗歎息,她跟文室的婚姻就是這樣的。
“我們一直很平靜,當然,也有不少矛盾,因為我們兩個出身環境完全不一樣,算了,這個就不說了。大體來說還算良好,直到兩年前……”
小方又停頓了一下。
“兩年前,我們開始注意陸星,他涉嫌幾宗大案,走私,還有毒品……有天接到線報,說從南邊來了批槍枝軍火,我們去碼頭布控,結果走漏風聲,對方火力好,我們犧牲了一個傷了三個,犧牲的那個同事孩子剛滿月。末了回到局裏,在大門口,陸薇在那站著,等我,這時,所有的同事都看著她和我,那目光,像刀子。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什麼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其實大家都知道不幹陸薇的事,可誰叫她是陸星的妹妹。人都是容易遷怒的。那以後,隊裏的同事,對陸薇有了芥蒂,當然,他們為人都比較成熟,或者,也因為陸薇的身份,所以,情緒不會帶到麵子上。疙瘩隻結在心裏。”
小方的聲音低了下來,伸手接住風中的一片落花。
“其實這個疙瘩,也一樣結在我的心裏。因為對我們作刑警的來說,同生共死這四個字是真真切切的,戰友就倒在你身邊,血流如注,你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生命枯萎冰冷……那是一種致命的煎熬。那以後我每次看到陸薇的臉,就不由要想起陸星。”
唉,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愛,又哪有無緣無故的恨。
風起於青萍之末,我們沒看到風起,隻看到風吹。
“知道陸星一直在幕後垂簾,卻找不著他的把柄,後來好幾次的抓捕行動也都失敗了。對方好像能預感到我們將要做什麼。因為這個,我們政委暗示我,要我利用跟陸薇的關係去接近陸星。我拒絕了。我可以像遊自力那樣去最危險的地方臥底,可我不想如此利用和陸薇的關係,我沒法下手,我不想間接地傷害她。政委跟我說,你是黨員,要堅持黨性。我依然拒絕。什麼是黨性?黨性不也是人性嗎?如果將人性鈣化到鐵硬,還提什麼黨性。我不是個大公無私的人,我有私。局裏有幾個領導由此對我起了戒心。而陸星,則懷疑我想刺探他點什麼。我夾在中間很為難……”
小方緊緊握住那片將萎的花瓣,龍琪看著他。
人有時候,。
“後來……不,其實,三年前東方威尼斯水上樂園失敗後,市裏已經有人開始注意陸薇的父親,局裏有人跟著暗暗行動,這幾年,他們一直沒有放棄對他的‘關注’。當然,這事得瞞著我,我也隻好裝著不知道。這樣,陸薇的父親和哥哥都上我們的嫌疑名單。她一共兩個親人,我都準備抓,我卻還要跟她談戀愛,這是什麼滋味?”
什麼滋味?水深火熱。
“有段日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陸薇,她是個很單純的人,我覺得自己很假。跟她說分手,我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對我真的很好,我們已談戀愛7年,凡認識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未婚妻,都知道我們會結婚,這一來,就不光是我要給她一個交待,而是她得給所有人一個交待。我不能讓她麵子上下不來。我隻有硬著頭皮繼續敷衍。可不跟她分手,埋在我們之前的‘病’遲早要發作,我不想到了那一天,讓她誤會我對她是有目的的。我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麼做才能避免對她的傷害。”
“她很喜歡你,也許會理解你。”龍琪插了一句。
小方搖頭,“如果有天我抓了你父親和龍言,你還可以跟我心平氣和地對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