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小城市過年的時候就越喜氣,是傳統的淳樸的喜氣。鄰裏老少的家門上還保留了貼春聯的習俗,街頭巷尾的小孩子們也仍是蹦蹦躂躂地玩鞭炮。菜市場的年貨很豐盛,蔬菜、幹貨、海產品,各種氣味混雜著生機勃勃,把路過人的心也帶動得興高采烈。夏竹溪一個人挎著籃子,穿著很普通的棉衣,認真地挑著大水盆裏的活魚,稱重的時候還不忘緊盯著老板的手指防止短斤少兩。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個特別真實的新年。
她沒有回夏竹溪的家,也不知道在哪兒。她回了自己的家,李琳的家。她沒有費力解釋多少關於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二老開門時,她隻是很簡單的一句:“爸、媽,我回來了。”二老很驚喜,隨即十分貼心地接納了她。她知道,他們是把她當女兒看的。
她又睡在了自己的小床上,木質的單人床,因為太舊的緣故躺在上麵翻個身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事實上大學畢業之後就基本沒再回過家。可她的小房間,她的小床,她喜歡的小飾品、窗簾、床單,全都沒變,明明李琳已經死了大半年。她沒有問她的父母為什麼不用那八十萬換一套好房子,現在的這個家,幾十年如一日,雖然破舊卻溫暖。
年三十的晚上,她和父母一起邊包餃子邊看電視,其樂融融。直到吃過了飯,母親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一句:“要不要給夏母打個電話?”
她很聽話地撥過去,給夏母拜年。夏母不知道她已經回了C城,不斷地囑咐她要和程池好好相處。她都一一答應著,卻沒打算將事情說破。夏母經曆了那麼多,至少能讓她老人家安心也是好的。她打完那個電話就再次將手機關機,完全無視所有的未讀信息。然後繼續有說有笑地陪二老看春晚。
午夜的鞭炮聲依舊轟隆隆的,她獨自躺在那張小床上,覺得世界如此安靜。內心平靜,睡得也安穩。新年的第一天她睜開雙眼時,許了一個願望,就讓她這麼平淡地走完人生吧。哪怕不再有男人愛她,她至少還有她的父母,和她的家。
一連在家宅了七天,初八的早上外麵恢複了車水馬龍,她整理了一下衣裝,開始出門找工作。哪怕先找一個打工的兼職也是好的。可兼職也不是那麼好找的,畢竟這是個小城市,店鋪少機會自然也少。她一連逛了一上午都一無所獲,不過倒也沒有消沉,起碼故地重遊的感覺也足以讓她歡心。
午飯是兩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她一個人站在街邊,用手捧著吃,暖洋洋的。完全沒覺得丟臉,目光與往來的小孩子碰到,她還會笑盈盈地看過去。難得的好天氣,冬日裏的陽光在C城是寶物。
走過一個街角,正尋思著接下來往哪兒走的時候,視線卻不經意間掃過一個很小的牌匾,“含笑花店”,突然就怔住了。
她想起了夏竹溪車禍前對她說的話,含笑是一種特別不起眼兒的小花,但是香氣特別好。下意識地穿過馬路走進去,特別小的一間屋子,裏麵的花種類也很少,但香氣依舊沁人心脾。
“歡迎光臨,請問小姐想要買什麼花?”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女人慵懶地伏在櫃台邊上,見到她走進來,立刻精神了許多。
“嗯,有含笑花嗎?”她下意識地開口問。
“啊?含笑花?”老板娘的表情一頭霧水,隨即笑道:“嗨,我們這店名雖然叫含笑,可不代表有種花叫含笑啊。”
“確實有種花叫含笑啊,雖然長得很不起眼兒,但是香氣特別好。”她說。
老板娘受教似的點點頭,“不好意思了,我還真沒聽過這種花。你也看到了我這店很小,也沒什麼生意,所以進的都是最大眾的花。”
她看了看周圍,很多花顯然已經時間太久接近枯萎了。於是問:“老板娘,你這些花蔫了之後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