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茵變得越來越嬌蠻,隻要在外麵受了一點兒委屈就會跑來找我哭訴。我仍舊自私地偏袒著她,完全沒有看出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弱小的需要我保護的小女孩兒了。她上高三那年突然告訴我,有個孟家大少爺追她,問我是什麼意見。我當然是不允許的,她是應試考生,本來成績就不好,如果不能順利考上A大又會被程家的那群三姑六婆說成什麼?她卻沒有抵觸我的決定,反倒很高興。而當下一次她晚上偷偷溜進我的臥房時,我才恍然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了。
她對每個我身邊的女生都充滿敵意,她不止一次地哭著要我發誓與別的女人沒有關係。我知道我應該好好教訓她一頓,讓她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兄妹不是戀人。可是每次看到她哭,我的心就疼得厲害,那時我才明白是我太軟弱了。她卻好像吃定我一樣,竟然愈演愈烈,拿著一把刀抵著自己的脖子,逼我戴上那枚她送我的戒指,我還是妥協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我的生命裏注定是隻能有妹妹這一個女人的。既然這樣,我就守著她做伴一起到老也罷了。可是她仍不滿足,她越長越大,對我的依賴也變得越來越有目的性。她買性感的睡衣,噴香水,趴在我的床上死活不肯下來。我徹底地怒了,我不能容忍我小心翼翼保護了這麼多年的最珍貴的妹妹變成一個蕩婦。於是那一天,我破天荒扇了她一巴掌。她流著淚奪門而出的時候,我並沒想過,我這一個巴掌竟然改變了我們四個人的命運。
她去找了孟樊鐸,可那時的孟樊鐸已經是你的丈夫。於是那一晚她沒有回家,而是在外麵上了孟樊鐸的床。竹溪,所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沒有管教好我的妹妹,任由她毀掉了你的家庭。可是噩夢並沒有就此結束,程茵不肯跟孟樊鐸分手,雖然她根本不愛他,可是她要讓我生氣讓我嫉妒,要讓我操心。我真後悔自己沒有及時把她送走,卻讓孟樊鐸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你身上。竹溪,你明明是個受害者。
我不知道孟樊鐸讓你承受了多少,但我卻不敢相信你竟然仍愛著他。那種愛一定是最刻骨銘心的吧。所以你跟他離了婚,你成全了他,甚至答應陪他演戲。可你仍是那麼開朗,仿佛完全沒有一絲痛苦似的。你就這麼瀟灑地跟過去的你告別,像一個充滿幻想的小女孩兒一樣開始新生活。我真的很羨慕。我無法克製自己去接近你,可你卻總是躲著我,我知道因為你在乎孟妍。
可孟妍從來都隻是我的朋友而已。我承認我很過分,一直用一個友誼的幌子束縛著她的心。從高中起,她就是唯一一個真正隻注視我的人,是唯一一個認為我比程孟樵好的人。所以我需要她的鼓勵,但我卻不能回應她的感情。所以你不理我,我也隻能心甘情願地把這當作老天對我的懲罰。可你還是勇敢地走向了我,並且原諒了我的失約。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沒能及時趕到。有時我甚至在想,如果那一次我及時出現把你救出來,是不是我們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可能我還是想得太多了吧,因為程茵和孟樊鐸出現的那一刹,你的眼中閃過的,並不是我想要的情緒。你其實根本不在乎程茵,你在乎的人還是孟樊鐸。
竹溪,你是我活了三十幾年第一次努力追求的女人,可是你卻終究不是屬於我的。你說你是斯德哥爾摩症,而我又何嚐不被這種心魔折磨了這些年?我們明明是最懂對方的兩個人,為什麼彼此相依的緣分卻那麼淺?
我已經把程茵送走了,並且用最殘酷的語言和她決裂。我們都一樣,終究還是需要狠下心邁出那一步的。你最愛的那架鋼琴,我每天都會打開看看。你的畫室裏還有我們一起未完成的大作。窗外的江水依舊不分晝夜地奔流不息,而我們的故事卻已經成了冬日裏最後一抹殘陽,在愈濃的春色裏消失殆盡。
我想,我大概此生再也不會遇到一個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