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路通現在覺得必須把情況告訴自己的主人,於是他就低著頭走向車廂。正在這個時候,那位火車司機——他名叫孚爾斯特,是一個標準的“洋乞”——大聲叫著說:
“先生們,咱們也許有辦法過去。”
“從橋上過去嗎?”一個旅客問。
“從橋上過去。”
“開著火車過去?”上校問。
“開著火車過去。”
司機這句話的每一個字路路通都聽清楚了,他停住了腳步。
“可是這座橋就要坍了!”列車員說。
“沒關係,”孚爾斯特說,“我們隻要把火車開到最大速度,碰運氣也許能過去。”
“見他的鬼!”路路通說。
但是,立刻就有些旅客對這個建議隨聲附和表示同意,尤其是普洛克托上校特別擁護這個辦法,這個冒失鬼,他覺得完全可以這麼幹。他甚至還告訴大家說,有些工程師還想過用高速度直線奔馳的辦法使火車從“沒有橋”的河上飛過去,他還講了另外一些類似的怪事。說到最後,所有關心這個問題的人都同意了司機的高見。
“我們準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能過去。”一個旅客說。
“百分之六十的機會。”另一個說。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的機會!”
路路通可嚇昏了。雖然他也是準備要用一切辦法過這條梅迪西河的,可是現在這個辦法他覺得未免有點太“美利堅式”了。
“再說,”他心裏想,“總應該讓旅客們先下來,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應當先作,可是這些人根本連想也不想!……”這時路路通就對一個旅客說:“先生,這位司機出的這個主意,我看是有點冒險,可是……”
“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這位旅客回答說,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了。路路通又走到另一位先生跟前接著說:
“我知道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可是您隻要想一下……”
“想有什麼用,沒什麼好想的!”這個聽他說話的美國人聳著肩膀說,“司機已經說了,準能過去!”
“是啊,”路路通說,“能過去,要是更謹慎一點,我們應該……”
“什麼!謹慎!”普洛克托上校碰巧聽見了路路通這句話,他跳了起來,嚷著。“不是謹慎,我告訴你,是開快車,你懂嗎?開快車。”
“我知道……我懂……”路路通說,這時誰也不肯聽完他的話,但是他仍然繼續說下去,“假如說,‘更謹慎一點’這句話您聽不慣那麼我就說,為了更合情理一點,至少應該……”
“他是誰啊?他要幹什麼?他說什麼?他講什麼合情理不合情理啊?……”周圍的人都哄起來了。
這個可憐的小夥子,現在不知道該向誰講話了。
“你是害怕了吧?”普洛克托上校問他。
“我!害怕!”路路通叫著,“好吧,算了!我要讓你們這些人看看,一個法國人也能跟他們一樣的‘美利堅’!”
“上車了!上車了!”列車員喊著說。
“對,上車,”路路通說,“上車!馬上上車!不過你們不能不叫我有自己的想法,最合情理的辦法,應該是讓旅客們先步行過橋,然後再把車開過去!……”
但是,他這個合理的想法誰也不同意,誰也不覺得他有道理。旅客們都回到自己的車廂裏去了。路路通往自己的坐位上一坐,對於剛才發生的一切連半個字兒也不提。三位玩“惠司脫”的牌迷現在心都在牌上。火車頭大聲地吼了一聲,司機打開了汽門,把火車向後倒開了差不多一英裏,就象是一個跳遠的健將向後退著準備飛躍。
緊接著響了第二聲汽笛,火車又開始前進了。它不斷加快速度,一會兒,速度已經大到了十分可怕的程度,車上隻能聽見機車發出的一陣隆隆聲,活塞每秒鍾進返二十次,車軸在機油盒裏冒著濃煙,簡直可以說整個火車就象以每小時一百英裏的速度在前進,鐵軌所負擔的重量減少了,因為高速抵銷了重量。
列車過去了!就象閃電一樣,連個橋影也沒來得及看見,簡直可以說是從對岸飛過來的,火車一直衝過了車站五英裏,司機才勉強它煞住。但是,列車一過了河,橋就轟隆一聲坍落在梅迪西彎的激流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