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的家境十分富裕。正如半島上所有的英國家庭一樣,他也有許多仆人。雖然他家的動產、不動產及內外事務全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但是我們仍能感覺到其中缺乏女人獨有的味道。
至於管理仆人以及全家上下的工作,上校把它全部交給自己的一位老戰友,皇家軍隊的軍官蘇格蘭人馬克·雷爾中士。上校曾和他一起參加過印度戰場上的每一場戰役,他是一名正直而勇敢的軍人。
四十五歲的馬克·雷爾和那些鄉下蘇格蘭人沒什麼兩樣,長得又高又壯且留著大胡子。雖他是和莫羅上校兩人同時從軍隊退役的,但從他的舉止、相貌以及他穿戴的傳統服飾無不表明他仍徹頭徹尾地是個從蘇格蘭高地招募來的士兵。一八六○年他們兩人離休後,並未重返故土,回到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而是都留在了印度的加爾各答,過著一種謹小慎微的寂寞生活。
當邦克斯向我介紹莫羅上校時,叮囑了我兩句:
他說:“千萬別談及印度兵一事,尤其是那納·薩伊布其人!”
愛德華·莫羅上校出身於一個古老的蘇格蘭家族,他的祖先在英國史上留下過輝煌的業績,其中有一位埃克托爾·莫羅先生,曾在一七六○年率孟加拉軍隊過一次印度兵。一個世紀之後,又卷土重來。莫羅上校本人也曾無情地過,——而且當天就毫不猶豫地把二十名叛亂分子塞進了炮眼,——這是在一八五七年期間被頻繁使用的酷刑,它的發明者可能是上校的祖父。
在印度兵的年月裏,莫羅上校統率著皇家軍隊中的第九十三蘇格蘭步兵團。他的上司是這場戰役中一名英雄,詹姆士·烏特朗先生。夏爾·納皮埃先生曾評論他受之無愧“印度軍隊的克星”這一榮譽稱號。隨同上司,莫羅上校轉戰坎普爾,參加科蘭·坎貝爾的第二次戰役,而後又來到勒克瑙。一直到烏特朗當選為印度議員後,他才離開這位赫赫有名的軍人。
一八五八年,愛德華·莫羅上校先生是“印度之星”的騎兵統帥。他被授予男爵的封號,如果他的妻子不是死於一八五七年六月二十六日發生在坎普爾的那場由那納·薩伊布親自下令並目睹的瘋狂,可憐的她還會被稱作莫羅夫人①。
①沒有封號的婦女,如果丈夫是騎士或男爵,會被冠以夫姓稱為夫人。但夫人前麵不可冠以自己的教名,因為教名隻能稱呼那些尚未出嫁的姑娘。
莫羅夫人,——上校的朋友們都這樣稱呼她,——深得丈夫的寵愛。當她和另外兩百名受難者一同死於那場可憎的殺戮時,不過二十六歲。奧爾夫人和傑克遜小姐都在勒克瑙被占領之後,奇跡般地存活下來,而且活得比她們的丈夫、父親還久。但莫羅夫人卻死在了莫羅上校前麵。她的屍體在加爾各答和眾多的受難者混在一起,它找出來施以的葬禮是不可能的事。
陷入絕望的愛德華·莫羅當時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向已被英國政府通緝的那納·薩伊布報仇雪恨。為了行動更為自由,他離開了軍隊。而馬克·雷爾始終忠實地伴隨著他。兩人齊心協力,四處打聽,苦苦尋覓,但他們並不比英印警方幸運。那納總是無影無蹤。三年的辛苦一無所獲,上校和中士隻好暫時地把這樁事放在一邊。況且此時,那納·薩伊布的死訊已傳遍印度,如此確切的消息不容置疑。
愛德華·莫羅回到加爾各答,住在這所偏遠的平房裏。既不讀書也不看報,以免回憶起那場中的血腥歲月,更不離開住處半步,上校過著一種漫無目的的生活。但他一直思念著妻子,時間似乎既未抹去他的記憶也沒有撫平他心中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