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俞慶元隻是個副處級幹部,按照管理權限,應該由綮雲市紀委來查處。省紀委直接插手這個案件,並非對綮雲市紀委不信任,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關鍵是想通過俞慶元揭開隱藏在他身後的省管幹部的神秘麵紗。

俞慶元被帶到楠州,再次引起綮雲政壇的震動。

社會上的業餘時評家都說,省紀委直接插手該案的目的,隻是協助市紀委調查魏樂清被炸案。確實,明眼人都看得出,魏樂清突然被炸死,很可能是她丈夫俞慶元幹的。俞慶元一向非常疼愛這個美貌的妻子,但到了生死存亡的關節眼上,他也隻好丟卒保車,先下手為強了。

不過,也有目光更深遂的時評家持不同觀點。他們認為,省紀委這麼做,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明眼看去是為了查魏樂清的死因,為了查清俞慶元的違法違紀問題。確實,俞慶元所幹的違法勾當多了去了,綮雲市的老百姓誰不知道、誰不在議論?但是,省紀委最感興趣的並不是俞慶元,而是俞慶元的姐姐俞青田,還有俞青田的相好、現任綮雲市長宋建德。俞慶元為什麼在綮雲這麼吃得開?辦任何事情都那麼順利,被稱為“路路通”?不僅僅是他老姐俞青田,還有他“姐夫”宋建德,在背後為他撐腰壯膽,為他開山劈路。俞慶元因此還得了個漂亮的綽號,叫做“小舅子”。這個小舅子可不是普通的小舅子,有點類似於古代的國舅,也就是今天綮雲市的小舅子。有了這個綽號,他辦事情就更是暢通無阻了。

民間的傳說很多,是對是錯還得看證據。尤其是省紀委辦案,隻能把社會上的傳說當作個引子,當作個線索。要處理一個幹部,還得查到確鑿的證據,鐵證如山,鐵板釘釘才行。既然宋建德還是綮雲的市長,俞青田還是副市長,那就說明他們仍有可能是清白的。就目前的證據而言,僅憑流言顯然不足以否定組織上對他們的信任。因此,擺在於天青麵前的工作量很大,他得像個剝筍的山農一樣,將眼前的一大堆問題如同筍殼般層層剝去。

在於天青、王之問的一番談話之後,俞慶元很快交代出自己參與策劃,將妻子魏樂清從竺家埠賓館救出的事實。但是,對於魏樂清逃跑途中遇到的有人以手推車和鬆樹相救的事,他事先並不知曉;特別是對於魏樂清被轉移到快艇上,然後在千山湖中央被炸死一事,他更是想都沒有想到過。

當俞慶元和重案室的同誌說起妻子被炸死的事時,他邊說邊流淚,繼而嚎啕大哭。顯然,他深愛自己的妻子,對妻子之死,顯得無比悲慟。

於天青找了魏樂清的照片,還有部分監控資料細細地看了。這個魏樂清確實長得美麗動人。作為她的丈夫,深愛這個的嬌妻,也不可懷疑。男人總比女人更好色一些,對漂亮的妻子,男人可能會更加心疼。由此推斷,俞慶元疼愛妻子未必就是偽裝。再加上這些天對俞慶元的觀察,於天青相信,俞慶元沒有必要為這事欺騙省紀委。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缺少謀害妻子的動機,還有人力、物力以及陰謀手段。

那麼,究竟是誰炸死了魏樂清?又是誰在路上一次次出手相助?

是俞青田嗎?是宋建德嗎?

於天青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有這麼一撥人,比如說俞青田派去的人,在魏樂清出逃的路上出手相救;一種是另一撥人,比如說是宋建德派去的人,在魏樂清走投無路時,用埋藏的炸藥將她炸死。

當然,還有第三種可能——也就是宋建德與俞青田合夥派人去救魏樂清,當他們得知實在救不出來,而她落網後可能會牽扯到自己的問題時,便索性讓人殺了她。

於天青把這種設想與俞慶元談了,問:“你覺得會是誰幹的?會不會是你姐姐俞青田,或者其他什麼人?”

俞慶元流著淚道:“當我得知魏樂清被炸死之後,我立即跑到我姐辦公室裏,去質問她,是不是她派人殺了樂清。可我姐聽了之後,先是呆呆的,然後憤怒地斥責我,說我瘋了,簡直是瘋了!然後又勸我別太傷心,別喪失了理智,把這種壞事推到自己親姐姐身上。她還勸我說,人死不能複生。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流眼淚,而是明哲保身,你想,在妻子被炸死後,公安和紀委肯定會來調查你,你仔細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可能會被牽扯出來?當時我確實傷心過度,想都沒想,就對我姐說:我不管那麼多!樂清死了,我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