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灰色雨衣的凶手(2 / 3)

楚煙直到在留仙寺上香時候仍然心有餘悸,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個人似乎一直在跟她後麵,像毒蛇一樣窮追不舍地跟蹤她。

上香的客人絡繹不絕,佛堂裏已人滿為患,人們虔誠地跪在佛像前,豈求在佛祖麵前獲得寬恕與解脫。

楚煙被夾在人群中,感覺窒息,驀地,她發現林妤不見了。

她站起身,衝出人群,跑到寺院的院中,仍不見林妤,難道林妤出事了?

在她飛快地跑下樓梯時,感覺有東西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她定睛一看,有一個穿著灰色雨衣的人正要走出寺院。

她出了寺院,發現那個人已經進了一輛客車,灰色雨衣在車門口晃了一下就不見了。

隨後,林妤從那輛客車的車窗裏伸出了漂亮的腦袋,她的長發被風刮得飛揚起來。

林妤喊著:“楚煙,你怎麼才出來啊,快上車。”

楚煙的心咚咚地跳個不停,怎麼會,那個穿灰色雨衣的人竟然上了林妤的客車?回去時會和那個凶手坐在一起?

楚煙走到車下時,聽到了寺院的鍾聲,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聆聽起來。

對麵的一輛客車準備起程了,在上車的人流中,楚煙又看到了一個穿灰色雨衣的人。

兩個人?究竟哪個是真正的凶手呢,或者兩個都不是?

楚煙惴惴不安地上了車,她驚恐地掃視座位,發現了那個人高高地坐在最後一排,戴著藍色眼鏡。

楚煙和林妤坐在離車門很近的地方,一路上,楚煙一句話也沒有說,那個人也沒有走動,像死了一樣。

下車後,楚煙和林妤就分開了,楚煙決定獨自跟蹤穿灰色雨衣的人。

楚煙跟在那個人後麵,不緊不慢的。那個人從來不回頭,也不停步,總是一如既往地向前走,而且那人走路一點聲音也沒有,這使楚煙有點心驚膽戰。

楚煙跟隨他到了一個靠近河邊的小區,那個小區布局非常美,花草樹木一應俱全。小區的中央還有一個蘑菇型的涼亭。

蘑菇涼亭四周坐了一圈小孩子,嘰嘰喳喳的,那個人對著涼亭直直地走了過去,小孩子看到都跑開了。

他走到涼亭下麵,雙手抱住了蘑菇涼亭的“莖”,把臉靠在了“莖”上,反複擦來擦去,像外國人的一種貼麵禮節。

擦著擦著,還把舌頭伸了出來,接著,那人好像非常痛苦的樣子,開始口吐白沫。

躲在樓身後麵的楚煙嚇得兩腿發軟,因為她知道這是癲癇病的症狀。

這時,從樓道裏衝出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她跳到雨衣人麵前,非常熟練地把毛巾塞進了那人嘴裏,那個人立刻像狗一樣狠狠咬住了毛巾。

看來婦女早有準備,那人的痛苦激動的神情也逐漸平靜下來,雨衣的帽子無意中掉了下來,露出了一頭烏黑的秀發。

楚煙這才看清,雨衣人原來是個女的。

五、無左耳女孩

婦女拉起雨衣人的手,想抱她起來,卻沒有成功。

楚煙這時走了過去,伸出了手,幫婦女把那人弄上了樓。

婦女住在五樓,房間寬敞明亮,雨衣人被放到了沙發上後,便兀自大睡特睡起來,全不顧汗流頰背的婦女及手足無措的楚煙。

婦女遞給了楚煙一杯紅茶,說:“真的很謝謝你啊,如果沒有你,我還不知道怎麼才能把她弄上樓上來呢?”

“不客氣,她是您的女兒嗎?她怎麼了?”楚煙試探地問著。

“她是我女兒,可惜身上有病。”

“是癲癇病嗎?”

婦女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她的精神也不太好,高考那年由於一分之差落榜了,她從小酷愛美術,報考了美術學院,結果落榜了。落榜後她很失望,不是一個人呆在家裏,就是獨自背著畫夾外出寫生。一天,她在市郊寫生,遇到了瘋狗,那狗把她撲倒在地,咬下了她的左耳……”婦女說著輕輕替女孩脫下了雨衣和眼鏡,這使楚煙看到雨衣人的真實麵目,她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皮膚白皙,睫毛很長,左耳的地方空空的,脖頸上有幾條清晰可見的傷疤。

“出院後,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癡癡傻傻的,醫生說她是由於驚嚇過度造成的,而且大腦裏有血泡,要治好她的病至少要花上三十萬。”婦女說著,眼淚不自覺流了出來,她的頭發大部分已經白了,楚煙看到她不禁心中一陣酸楚,驀然想起遠在千裏之外的母親,餘惠死後,她已許久未給母親打過電話了。

“那他的父親呢?”楚煙的話剛說出口,就後悔了。因為婦女聽到楚煙的話,哭得更加強嚴重了,她哽咽地說:“她父親兩年前為了給她買藥,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死了。”

“真是不幸,那生活怎麼辦呢?”

“我還有一個兒子,大學後開始做服裝生意,業餘時炒股,而且我還有部分退休金,勉強可以維持生活。”婦女雙手捧著紅茶,呷了一口,眼神始終不離楚煙,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愛憐,似乎有所圖謀。

楚煙被看得發毛,心想,自己這是來幹什麼的?這女人說的話是真是假?我是否可以相信。房間靜得出奇,楚煙望著躺在沙發上的無左耳女孩,內心更加恍恐不安。她盯著女孩的眼睛,看著長長的睫毛,頓感毛骨悚然——如果女孩真的凶手,女人又是她的同夥那可怎麼辦,她們是不是有意將我騙入房中,然後,再像殺害餘惠一樣,切斷我的雙手,燒死我呢?

楚煙感覺渾身顫抖,身體僵硬,她看到女孩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緩緩地坐了起來。

楚煙嚇差點跳了出來,不自主地向後退了好幾步。

婦女一手抓住了楚煙的手臂,說:“別害怕,她不會傷害你的。”

女孩站起身後,穿好了雨衣,拉上拉鏈,狠狠瞪了楚煙一眼,走進了另一個房間。

婦女站起身,緩慢地走進了客廳,搬出一把椅子,艱難地站到了椅子上,把手伸進了衣櫥,好像翻著什麼。

楚煙依然坐在原地,心情跌入穀底,她不知道婦女下一步要對她做什麼。

婦女取出了一本相冊,坐到楚煙旁邊,打開相冊,用手指著其中一個眉目清秀帥氣的小夥子,對楚煙說:“這是我的兒子,叫程至。”

楚煙拘束地點點頭,婦女便開始喋喋不休地誇獎起她的兒子來。

楚煙聽了一會,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應該說到主題了,“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想問您一下,不知是否可以?”

“沒問題,快說吧。”

“您的女兒一直都是穿雨衣的嗎?”

“不是的,是最近才開始穿的。”

“具體哪一天,您還記得嗎?”

“8月7日,那天下雨,我早晨醒來發現她並沒有在房間裏,我以為她早晨出門去了,沒有留意,就出去買菜了。回來的時候,我發現她穿著一件灰色雨衣坐在沙發上,身上滿是雨水。”女人雙眼極其恐怖地望著女孩進去的那扇門,說道:“實不相瞞,我女兒有一個奇怪的毛病,喜歡模仿別人穿衣服,特別是印象深刻的人,而且穿衣服越來越男性化,我問過醫生,醫生說這病叫易裝癖。她每天出門後,回到家都會換衣服,從她的穿著,我就可以知道她每天見過什麼人了。不過,最近有點奇怪,自從她穿上這件灰色雨衣就沒有換過。”

“8月6日晚上她在家嗎?”楚煙說道。

“在家,我記得當時是大雨,她被雷聲嚇得滿屋子大喊大叫,哭鬧不止。我擔心她睡覺害怕,就陪她一起睡,後來,她很快就不鬧了,我也睡著了。”

“那時是晚上幾點。”

“十點。”

楚煙看了看表,已經下午五點了,應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女人挽留楚煙吃晚飯,說她的兒子晚上回來,希望她們認識一下。楚煙表示感謝,她騙女人說自己是心理醫生,最近正在撰寫一篇關於精神病人心理的論文,並且已經和一個病人約好了時間。

楚煙臨走前推開了女孩的門,女孩坐在床前,看到楚煙進來,把身子向後移了移,雙手反複摩擦著手,嘟囔著:“這是我的手,你休想拿走!!”

女孩的話令楚煙大驚失色,她怎麼會說到手呢?難道她看到過那隻斷手?

楚煙站在門口,突然靈機一動,衝女孩笑了笑,很誇張地向女孩擺手,說:“再見!”

女孩看到楚煙衝她擺手,她也擺起手來,而且不是一隻手,而是雙手一起擺,像個舉手投降的滑稽戰俘。

楚煙放下自己擺動的手,然後,低下頭,雙眼盯著地麵,嘴裏念叨著:“到底哪兒去了?”

女孩看到楚煙的動作,和她一樣低下頭,雙眼盯著地麵,嘴裏念叨著:“到底哪兒去了?”

女孩邊學楚煙的樣子,邊俯下身子,雙膝跪地煞有介事地找了起來。

女孩的母親不解地望著楚煙,說:“姑娘,你在做什麼?”

楚煙不理她,依然滿地尋覓著,其實她什麼都沒有丟,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

她這麼做,隻是想證實一個想法:女孩在摸仿她。

不一會兒,楚煙又突然站了起來,女孩也隨之站了起來,這使楚煙感覺自己好像在照鏡子。

臨走時,楚煙告訴女孩的母親,自己在給她的女孩治病。

女孩親聽後感激不盡,忙問效果怎麼樣。

楚煙說,她不嚴重,長期治療會好起來。

那位母親一聽大喜。

楚煙給女人留了電話,說她以後還會來的——隨後,逃似的離開了這個怪異的家庭。

六、她在模仿誰?

這天,在銀行門口,楚煙再次看到了穿雨衣的無左耳女孩。

當時,她站在銀行街對麵的公交車站牌下,麵對著站牌上的彩色廣告發呆。

廣告裏的女孩穿著休閑裝,也戴著帽子,和女孩差不多。

楚煙問女孩:“你還認識我嗎?”

“你,當然認識。”女孩看了楚煙一眼,目光隨即又停留在了彩色廣告上。

楚煙說:“你在這裏做什麼?”

女孩說:“我在等人。”

楚煙說:“什麼人?”

女孩說:“陌生人。”

楚煙說:“你等陌生人做什麼?”

女孩說:“用你管?”

女孩好像有些生氣了,狠狠地瞪了楚煙一眼,轉身走開了。

這時,銀行裏走出了一位濃妝豔抹,穿著高檔時裝的中年女人,女人走到銀行的街角時,一輛轎車停在了她的麵前,她上車後,車子才緩緩開走。

女孩始終用驚訝的眼神看著那個中年女人,而且還表現出了十分怪異的動作。

當女人走到街角時,女孩突然跑到了一個電話亭的後麵躲了起來。

楚煙感覺很奇怪,也跟著女孩一起躲了起來。

女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女人,神情緊張,呼吸急促,還從雨衣裏拿出了一個東西,楚煙沒有看清那是什麼,但感覺好像是手機。

女孩把那個東西貼到耳邊,說:“目標已經出現!對,對,是一個中年女人,拎著棕色的挎包,穿著黑色外套,黑色皮靴……對,對,你們也看到了,那好,趕快行動吧!她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楚煙聽到女孩的話不禁一驚,難道她是在給誰打電話,通風報信?

楚煙想到這裏,伸手一把抓住了女孩握著電話的手,搶過了那部電話。

女孩看電話被搶了,急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你給我電話,給我?再不給我電話我就不和你玩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女孩的話使楚煙如夢初醒,原來女孩有神經問題,怎麼可以把她的話當真呢?

楚煙感覺手上的東西軟軟的,她低頭一看,差點沒把她氣死——那個被女孩當作電話的東西原來是一包麵巾紙。

女孩氣憤地奪過了楚煙手上的麵巾紙,說了一句:“再也不和你玩了!”

隨後,悻悻離去。

望著女孩的背影,楚煙清醒地意識到,女孩剛才舉動根本就不是在做遊戲,也是她本身的精神病所至,而是在模仿某個人。

這個人又是誰呢?會是那些搶劫銀行的人嗎?

她越來越感覺這個女孩有趣了,在她沒有被狗咬,一切正常的時候,會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呢?

楚煙找到了魯奇,把她去女孩家和女孩的奇異行為都告訴了他。

“這個女孩是有點問題,我們應更進一步地了解她。”魯奇說。

“你的意思是?”

“我想去她的學校看看,她除了這種喜歡模仿別的習慣,是否還有其他的怪異行為。”

“可以帶上我嗎?我的好朋友因我而死,我想查出事情的真相。”楚煙說。

魯奇猶豫了一下,翻了幾頁案卷,他似乎在考慮這樣的案件是否應該讓一個不相幹的女孩介入其中。

稍頃,他說:“好的,我們一起去查。”

“需要親自前往女孩的學校嗎?”楚煙擔心會占用自己的工作時間。

“不用,我把女孩的班主任找出來就可以了,選在離銀行較近的地方見麵,你隻要請一小會假就可以了。”

“太好了,到時我一定來。”楚煙欣喜地點著頭,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次日,楚煙和魯奇見到了女孩的班主任。

無左耳女孩的班主任已經退休了,是個和藹,笑容可掬的老大娘。

楚煙第一眼看到她就感覺眼前一亮,她精神充沛,神采奕奕,根本就看不出她已經是近六十歲的人了。

“您很年輕,有什麼決竅嗎?”楚煙說。

老人雙手合十,向楚煙深掬一躬,“抬拳道。”

“李老師是抬拳道館的會員。”魯奇說。

寒暄過後,魯奇開始問起那個無左耳女孩。

提到這個女孩,老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她是一個很上進的孩子,她的畫在市裏還獲過獎,學校的老師同學都對她寄予了厚望。但是,後來的事卻使大家對她很失望。”

“後來的事是什麼?”魯奇說。

“高三的下學期,班裏轉來了一名回族學生,那個男孩高大帥氣,成績優秀,成了許多女生心中的偶像,她也是其中一個。隻是表達的方式有些不同,她脾氣十分倔強,和班裏的同學格格不入,經常和其他的女生吵起架來。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磁帶事件,她暗戀那個回族男生的事情誰也不會知道的,有一天中午,學校停播一個多星期的廣播台突然響了,從廣播中傳出的不是音樂,也不是什麼會議通知,卻是她的聲音,她在廣播裏細數那個回族男生的種種優點,並表達了對那個男生的眷戀。當時的情景非常尷尬,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以為是她站在廣播台裏麵對話筒講的……後來,大家才知道,那是一盤錄音帶,是一個和她吵過架的女生偷偷放進廣播台的,因為這件事,她把自己關在畫室一個多星期沒有出來。她出來時,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其實那盤錄音帶也沒有特別不堪入耳的內容,學校老師也沒有追究此事,但她卻好像很在意,一直耿耿於懷。大家也因為此事得知,她有一個喜歡錄音的習慣,她沒有什麼朋友,不愛講話,總喜歡一個人對著錄音機講話,誰也不知道她到底講了什麼,那盤錄音帶的丟失,她講話的次數就更少了,變得更為孤僻。”

“她每天都會給自己錄音嗎?”

“應該是,後來,有人看到過她對著錄音機講話,但不能確定她是否在錄音,”老人似乎有點累了,臉上露出疲倦的神色。

談話結束後,魯奇開車將楚煙送回了家,又驅車去送老人,送她去抬拳道館。

七、喚 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