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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落在阿府的屋簷上,探頭往院中望去,走廊裏成群結隊地行走著不少護院家丁。這些家丁麵孔陌生,都不是我見過的。
再看院中人來人往,十幾二十個丫鬟穿梭不停,手裏各自拿著不同的活計,都輕聲輕腳地彼此路過,即便是擦肩而過,都沒有誰停下來跟誰說句話,哪怕是看一眼對麵的人,都沒有。
除了這些活動著的人跟以往大相徑庭之外,這院中的其它花花草草之類的東西,都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改變。庭院中央,那一片池塘邊上仍然垂滿了四季常青的柳條,垂落到湖麵的碧水之中,也依然悠閑地遊弋著大大的紅鯉魚……
想起在自己兒時,曾經偷偷地將吃飯時的米粒藏於袖中,飯後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跑到這裏來將袖中的米粒抖落池塘,看著一條條金紅色的小鯉魚們競相爭食。
那時,我也經常會在池塘邊看見一兩隻小鬼,有的,還會在水裏遊來遊去,還有一個小鬼因為無聊,也會把自己當做金魚,在我給金魚偷食的時候,他也會跑過來跟魚兒們搶食。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了,鬼在很多動物的眼睛裏都不是隱形的,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不再把自己的眼睛當做被怪東西附體,而是漸漸變得越來越大膽地去探索它、使用它。
那時,我還給這些池塘中的魚起了名字。頭頂上有黑斑的紅鯉魚叫“墨紅”、魚嘴上長著白色花紋的黃鯉魚叫“黃花”、尾巴上有個紅點點的白鯉魚叫“白尾”……
“砰!”正獨自一人陷入無盡的回憶之中時,院中突然一個瓷器打碎的聲音傳了上來,順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打碎了青玉花瓶的丫鬟正戰戰兢兢地立在一堆碎片旁不知所措。
從她身旁經過的許多個丫鬟,沒有一個停下來,甚至,沒有一個人給她一個眼神。她就像一個嚇壞了的孩子,無助而無措地往四下裏張望著,乞求有誰能來幫幫她,但始終,她的視線都沒有被任何人接到……
最終,她竟“撲騰”一聲就倒了下去,而在她倒下之後,那些穿梭在走廊上的護衛中便有一隊人馬立即往這姑娘身邊趕了過來,隨即,也將她架走了,留下了一地的碎片,過往的人都十分默契地選擇繞道而行。
這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進行,井然有序而又滿是冷漠的氣息。
我皺眉,忍不住往四周裏環視了一周,一度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盤,但令我感到遺憾的是,我一轉頭便望見了身後的卜多山。我家正背著卜多山,是人盡皆知,也是不爭的事實。
再回頭望向庭院,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正在用手抓那一地的碎片,她的旁邊放著已經裝了些碎片的竹簍……
“沒人說話,分工明確。看似紀律嚴明,卻有種近乎變態的東西隱藏其中。”我低頭沉思,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依然不願相信,這當真就是我的阿府。
“秉老夫人,錦府錦清風公子前來拜見皇後娘娘。”正沉思之時,聽得身下一個陌生的男家丁的聲音傳了上來,心中的最後一點掙紮也隨之覆滅。
這當真就是——阿府。
又見傳話的家丁一路小跑著往大門處去了,還沒等他走出多遠,便見空中一紅一白兩道影子衝我飛了過來。是還想再體驗一把的多情主與無情主從錦清風的轎子中、出來了。
等到他們站到麵前時,隻聽得多情主說了一句:“上次見到的那些小鬼,怎生都不見了?”
我也正在納悶這件事,先前因著擔心漆鬼王的手下會來府中鬧市,便讓大塊頭他們在這府中住下了,如今卻不知怎地,這麼老半天都沒見著一隻鬼影。
“這阿府已不是先前的阿府,不知這府中之人是否還是先前之人。”身旁,無情主清冷的聲音也隨之響了起來。
他這一聲就像一把利劍,隻一下便直直地往我心窩裏戳進去了。這府中之人大多已不是原來的麵孔,許久不見父親和母親,也不知他們怎地將原先那清淨而淡雅的居住之地變成了如今這般鶴唳風聲的場所。
心中悶悶,卻又得不出答案,正低頭時,剛好撞見錦清風隨著清風一路走來,待走到半路時,他好像早已看見了我似的,忽然抬頭直勾勾地往我這邊看了過來。
撞上他的視線,互相相視一笑。他也沒有停留,依然隨著清風,往身下的屋子裏去了。
等他進屋,我揭開屋頂上的瓦片,便從屋頂,也可將他們談話的情形都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