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開車慢點兒。”看著男人上車,陸晴羽憂心忡忡的叮嚀,剛才希望雨大些,現在她希望雨停,讓男人平平安安的回家,不為別的,就為他是世界上唯一關心她的人。
男人坐在車內,衝陸晴羽點點頭,然後腳踩油門,黑色的轎車很快融入大雨中沒了蹤影。
陸晴羽始終不放心,站在門口眺望遠處漆黑的盤山公路,隱隱約約能看到車燈閃動,她在心中為他祈禱,可是上帝聽不到她的禱告,一聲悶雷,她看到車燈突然不見了,那條路明明還沒有走完。
不好的預感在陸晴羽的心頭擴散,她連忙叫來監視她的保鏢,陪她一起去看看。
保鏢本不想去,陸晴羽再三要求他才同意,兩人各自撐著傘朝盤山公路走去。
走得滿腳泥濘一步深一步淺,陸晴羽終於走到男人車燈突然熄滅的地方,那裏竟然塌方了,黑色的轎車被埋在了土石裏,隻有車位露了出來。
陸晴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大聲的喊:“喂,你還好嗎,聽不聽得到我的聲音?”
大雨滂沱,她的聲音被“嘩嘩”的雨聲淹沒,她急中生智,使勁拍車尾,如果男人還活著,一定聽得到。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拍,手又紅又腫,痛得發麻,回應她的是轎車的鳴笛聲,男人還活著,她喜極而泣,又拍車尾,她想告訴他,她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出來。
陸晴羽抹去臉上混合著淚水的雨水,借著手電微弱的光將車周圍的情況看了看,他們頭頂有一塊巨大的山體懸空搖搖欲墜,若是那塊山體整個落下來,很可能會把車砸變形,裏麵的人性命堪憂。
車身被大量的土塊淹沒,如果沒有機械根本沒辦法移開,陸晴羽當機立斷,對保鏢說:“我們把後車窗清理出來。”
後車窗除了大量的泥土之外還壓著一塊巨石,玻璃很可能已經砸碎,隻要將巨石移開,男人就能爬出來。
“我們兩人肯定不行,等天亮再找人來幫忙清理。”保鏢看著那塊石頭直搖頭。
“不能等了,你看到沒有,如果再塌方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陸晴羽心急如焚,扔掉手中的傘就站在車尾開始清理那些略小的石塊兒和泥土。
她的動作非常快,拿起石頭就往身後扔,磨破了手她也沒有喊疼,咬緊牙關繼續刨,剛剛才修剪過的指甲很快就磨花了還有血珠滲出。
但這些她都不在意,隻想把男人救出來,保鏢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雖然不情願,但也不得不把傘扔了爬上車尾,幫陸晴羽清理稍大的石頭。
救出男人的關鍵是壓在車尾的那塊巨石,周圍的小石頭清理之後巨石有了鬆動的空間,陸晴羽咬牙爬上車尾,和保鏢一起推那塊巨石,可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辦法移動分毫。
陸晴羽透過縫隙衝著裏麵的男人喊:“我們在外麵推,你在裏麵推,一起把這塊石頭推開。”
她話音未落,又想起喇叭聲,男人是在告訴她,他聽到了。
“一二三,推,一二三推……”陸晴羽全然忘記自己是個身驕肉貴的孕婦,卯足了勁兒推石頭。
男人覺得用手使不上勁兒,便背靠著車座,用腳蹬著巨石。
在三人的努力下,巨石終於動了,巨石與車身之間的縫隙越來越寬,陸晴羽已經聽到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她心頭一喜,在最後用勁兒的時候腳下一滑,從車尾摔到了地上。
地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石頭還有泥土,撞在身上痛得骨頭似要散架了,手隨便一抓便是泥沙,陸晴羽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手撐在泥沙裏試圖站起來,可是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躺在地上,雨水衝刷著她的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曾經被火燒傷的痛依然曆曆在目,這點兒痛她還可以忍受。
保鏢正準備去扶陸晴羽,看到男人從縫隙裏爬了出來,不敢泄勁兒,繼續咬緊牙關推石頭,他一個人的力氣畢竟有限,但石頭被推動之後鬆泛了不少。
雖然艱難,但男人依然側著身爬出了縫隙,這時陸晴羽也咬著牙忍痛站了起來,“嘩啦啦”的雨水帶著寒意澆在她的身上,她扶著車尾全身顫抖不已,經曆了這麼多死,她心理和生理的承受能力都比過去有了很大的提高,同不算什麼,她隻怕傷到孩子,現在她什麼都不在乎了,隻在乎孩子。
“謝謝。”男人滿身泥濘,從車尾跳下,一手撿起地上的傘撐在陸晴羽的頭上,另一隻手摟著陸晴羽的肩,快步往回走。
他們走出不遠,“咚咚咚”數聲巨響,那塊懸空的山體在大雨的衝刷中落下,被埋的轎車瞬間變了形。
彈出的小石頭砸在男人的身上,他護著陸晴羽,以免飛石傷到她。
全身都在痛,但是陸晴羽咬緊牙關,沒有吭一聲,她不自覺的抓住男人的衣服,緊緊的拽在手心,傷痕累累的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混合泥水和血水的手印。
回到大宅,陸晴羽已經痛得站不住,每個細胞都在抗議,若不是男人一直抱著她的肩,恐怕她早已經癱倒在泥地裏。
男人對陸晴羽感激不已,若不是她的堅持,恐怕他已經和被埋的愛車一起變了形,從未像現在這般感動,男人抱緊陸晴羽,不斷的說:“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客氣……”陸晴羽回答得有氣無力,她的腹部傳來陣陣抽痛。
男人鬆開陸晴羽,才發現她的臉比紙白,嘴唇呈現出青紫色,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到陸晴羽身上純白的睡裙除了泥土還有血色,更有血水順著她的腿往下流,彙聚在胡桃色的地板上紅了一片。
剛剛撿回一條命的男人沒辦法在這樣的雨夜送陸晴羽去醫院,他心急火燎的抱她上樓,心無旁騖的替她脫下睡裙,然後用大毛巾包裹她,男人看到陸晴羽依然冷得發抖,他立刻脫下身上的衣服鑽進被子抱緊她,臉上寫滿了擔憂和恐慌。
肚子慢慢的沒那麼痛了,身子也開始有了溫度,陸晴羽偷偷擦去眼角的淚水,然後閉上眼睛,在心底做最壞的打算。
耳畔有灼熱的呼吸在吹拂,陸晴羽不斷的問自己,用自己孩子的命換他的命到底值不值?
她竟不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心裏不斷的祈禱,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如果再失去這個孩子,她恐怕一輩子都不能當母親了。
習慣了孩子在腹中動來動去的感覺,此時想睡著了一般的安靜,陸晴羽的淚越發洶湧。
男人看著陸晴羽流淚,卻說不出安慰的話,如果他沒有執意要走,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他自責不已,情不自禁的湊過去,吻去陸晴羽眼角的淚珠,鹹澀的眼淚讓男人嚐到了苦味兒,甚至麻木了舌尖。
他的唇帶著暖人的溫度,呼吸裏還有醉人的酒香,陸晴羽卻並未沉醉其中,反而哭得更加傷心,她不能看著他死,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離開,兩個都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已經分不清孰輕孰重。
“別哭,別哭……”他在她的耳畔低喃,就像魔咒一般反反複複。
她沒有哭,隻是在流淚。
淚越來越多,陸晴羽咬著唇沒讓輾轉在喉嚨裏的哭泣聲脫口而出,她的身體劇烈的顫動。
“寶寶會沒事的,寶寶沒有那麼脆弱。”男人的大手隔著毛巾輕輕蓋在陸晴羽凸起的小腹上,他也被那些血給嚇到了,但他仍然樂觀的相信,孩子還在,並未離去。
陸晴羽卻不能像男人那麼樂觀,她張嘴想說話,卻是悲痛的哭聲脫口而出。
她好難過,好難過,仿佛人生已經沒有希望。
“我的寶寶,寶寶……”陸晴羽轉身鑽入男人的懷中,尋求安慰,他在她的心目中已經像保護神一般的存在,也隻有他才在意她的眼淚,在意她的痛苦。
男人輕拍陸晴羽的背,雖然她的氣色比過去好了,但肉並沒長多少,還是那麼瘦,肚子越來越大,才像個孕婦。
“寶寶,寶寶……”陸晴羽的淚將男人的胸口浸濕了一大片,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情緒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卻依然悲痛欲絕,嘴裏不斷的呼喚她的孩子。
雖然孩子還未出生,但她已經有了當媽媽的自覺,每天和孩子說話已經成為她的習慣,她不想改掉這個習慣。
不管她如何輕拂小腹,寶寶都沒有反應,她能感覺到血在流,雖然不多,但並未停止,那些血也許就是她的寶寶的生命,她的眼淚並不能改變什麼。
男人捧起陸晴羽的臉,讓她與自己麵對麵,眼對眼,鼻觀心,柔聲安慰:“別哭了,寶寶不喜歡聽到媽媽哭。”
“我的寶寶沒有了……”陸晴羽並不想哭,可是淚水就像自來水,打開水龍頭就“嘩嘩”往外湧。
用指腹擦去陸晴羽的眼淚,男人吻在了她的額頭:“以後我賠你一個寶寶,好不好?”
陸晴羽雖然聽懂了男人的意思,但她不願再相信愛情,更不願相信男人會真心的愛她,對她好,如果她將來有了女兒,她不會告訴女兒愛情是忠貞不渝,會告訴女兒,愛情隻是一個運氣,大多數人都沒有中獎,有時候意外中獎,也有可能空歡喜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