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出生沒多久,老爺便出去打仗了,這一去便是五年。將軍也一日日的長大,老夫人瞧著他那張臉,不像老爺也不像她,日日提心吊膽,不敢帶他出門去,也不敢讓他見人的。”
沈嬤嬤思緒飄散,“隻是他終究是個男孩子,又一天大似一天了,總不見人怎麼能好?人人都懷疑,人人都好奇,日子久了,終究是要暴露的,到時候,沈家就完了。以先皇的性子,將軍也未必能活命。”
“於是那一日……”沈嬤嬤聲音發抖,“那一日,老夫人狠了狠心,那……那滾燙的開水潑到了將軍的臉上,又何嚐不是潑到了她心裏?後來又是請大夫,直到知道他這樣臉永遠都恢複不了容貌之後,老夫人那緊繃著的心才稍稍鬆懈了些。”
程泱泱這一瞬間突然就能理解沈老夫人的。
換位思考,經曆了這麼多事,日日活得心驚膽戰的,即便再喜歡這個孩子,也會心生不喜。
隻是不喜歸不喜,她打心底裏應該也是愛這個孩子的,隻是這孩子給她帶來的隻有痛苦,沒有絲毫的快樂。
但是沈從肆又何其可憐。
他也不知道這個中緣由,也不是他想落到這家來的,被生母這般對待,沒有生成陰影且扭曲的人格已經是極為不易的了。
哎。
終究都是可憐人。
沈嬤嬤抹了一把淚,“其實老夫人心裏也是有將軍的,奈何將軍的身世,這麼多年了,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膽的,就擔心有朝一日被發現。
她不許將軍建功立業,也不許他往宮中來往,可是後來將軍竟偷偷地跑去從軍了,再後來,便一步步到了如今的位置,可是這麼多年來,老夫人沒有一夜是不心驚膽戰戰戰兢兢的。”
她看向了程泱泱,“老夫人這次說希望將軍永遠不再回來了,也是因為想讓他離京城遠遠的,因為在京城,在天子腳下,就多一分危險,若是這件事情被有心人發現了,皇上能容得下將軍嗎?”
程泱泱點了點頭便是理解。
“我知道了。”
沈嬤嬤道,“夫人能理解老夫人的苦心就好。”
程泱泱又和沈嬤嬤聊了幾句便回去了。
回到院子裏之後,程泱泱坐在床榻上久久回不過神來,真真來叫了她好多次,她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
真真擔憂道,“夫人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瞧著你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真真向來比賈賈心細,所以也比賈賈先發現程泱泱情緒有些不對勁。
程泱泱搖了搖頭,“沒事,東西都收拾得怎麼樣了?”
真真道,“都收拾好了,奴婢就是想來問問,到時候要帶芸姐兒走嗎?還有冬紓大運。若是要帶他們走,還需得讓嬤嬤們將東西都準備著。”
程泱泱道,“帶芸姐兒走吧,冬紓和大運就讓她們留在這裏吧,留在老夫人跟前,日子想必也不會難過。”
芸姐兒終究不是沈從肆的孩子,沈從肆既然說了這次去邊疆也有幾分是為了她,那自然也是要將她給帶走的。
真真應了聲,下去叫趙嬤嬤收拾東西了。
直到晚上沈從肆才從外頭回來,程泱泱幫他寬了外衫,賈賈打了熱水來,程泱泱留他在屋內洗漱,隻等他洗漱完了才叫了下人們來將水端下去了。
程泱泱進了屋,沈從肆穿著裏衣,正坐在桌前借著蠟燭的光線看著書,因為沒有外人的緣故,他已經將自己麵具退下來放在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