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冷笑時,小宮女已領著一個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一身長尾宮裙,明亮的大橘色,與她年齡極不相符。皺紋橫生的眼角化了濃妝,刻意勾勒出一道上翹的弧度。第一眼瞧上去,給人的感覺十分尖酸刻薄,偏偏她還始終端著一張笑臉,怎麼看怎麼都像隻笑麵母老虎,叫人背上發涼,心生厭惡。
小宮女把她帶到門前,躬身請她入內後便退了下去。
婦人瞥都不瞥她一眼,十分不客氣地抬步就進,徑直走到慕芸萱麵前,身子都沒怎麼彎,隻象征性地福了一下,便起身陰陽怪氣道:“妾身恭喜太子妃喜得麟兒。”
慕芸萱微斂的眸下一抹嘲諷閃逝而過,這下馬威給得有點太迫不及待了些。
既然如此,那了。
支頭做假寐狀,不冷不熱回:“夫人客氣了。夫人的賀禮本宮已經收到,就沒必要多餘來這一趟了吧?”
言下之意,你不都送了禮了嗎?還特特還來我眼前討煩做什麼?
楊氏地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她很好地控製住了,隨即裝作沒有聽出話中的不耐,端笑道:“瞧娘娘這話說得,送禮是顯一份心意,而今日,妾身是恰好得空,到宮中探望一位故人,想著娘娘身子應是大好了,便順便前來叨擾探望,還望娘娘莫要怪罪妾身的唐突。”許是意識到慕芸萱不好對付,她的語氣聽上去客氣恭敬許多。
慕芸萱懶懶支起身子,抬手理了理發鬢,不甚熱情道:“怎麼會,夫人親自到訪,本宮榮幸之至。”原本這話後麵該跟一句“賜坐”,可她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就偏偏沒有說這兩個字,結果楊氏已經邁出去的一條腿是收回也不是,跟上也不是,隻能尷尬在原地。
殿中一時陷入沉默,良久,慕芸萱方緩緩自杯盞後抬起頭來,半點波瀾不起的眼底尋不到絲毫驚訝神色,淡淡道:“呀,夫人怎麼還站著呢?快坐下說話吧。”
以楊氏的心眼,怎會看不出來慕芸萱這明擺著是故意。
心頭一團怒火砰一下被點燃,她黑著臉走到側首,落座時,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娘娘,妾身今日前來,除了探望您與小皇子之外,還想與您商量一些要事。”她特別咬重了“要事”二字。
慕芸萱側身放下茶盞,眼中亮起一絲精芒。
終於切入正題了。
再轉回來時,神情恢複正常,巧笑嫣然的模樣,瞧不出半點異樣:“是何要事,需勞夫人特地跑這一趟?”
楊氏賣了個關子,低頭整理過袖沿,方露出誌在必得的從容神態,語有深意道:“娘娘可知,前日武山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陛下病重,已近油盡燈枯之態,想來,不需多久,這朝堂就會有新氣象了。”
她倒是直接。
慕芸萱眸色幽沉,淡淡道:“夫人慎言,陛下尚未殯天,這新朝之說,為時尚早。”
楊氏聽到這話卻一聲嗤笑:“娘娘,你我明人不說暗話,陛下如今這身體狀況,你我都心知肚明,到時太子即位,娘娘必定入主中宮,敢問您,是否已經有所打算?”
慕芸萱眯了眼眸:“打算?本宮須有什麼打算?”
楊氏又是一笑,安然對上慕芸萱的審視,含笑道:“娘娘心思剔透,想必就不需妾身提醒了吧?在這後宮之中,攀高踩低,跟紅頂白,都是常有的事,娘娘即便有了小皇子傍身,未來可穩坐中宮之位,那您就有信心,您這朵花可以常開不敗嗎?須知這男人的心就像風一樣,說不定哪天,就吹到別的野園子裏去了。到那時,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躲在這深宮中傷心難過的,還不是隻有娘娘您一個人嗎?”
到這裏,慕芸萱已經大概明白她今日來這兒的目的了,卻仍做出不解的模樣,問:“所以夫人的意思是……”
楊氏微微向前傾了身子,壓低聲音,點明道:“娘娘此時最該做的就是拉攏新人,培植勢力,將整個後宮牢牢地攥在自己手中。”
說了半天,為的還是這個。
“拉攏新人啊……”慕芸萱偏頭思考了許久,忽地眼中一亮,饒有興致地望著楊氏,淺笑道:“我聽說,夫人與將軍伉儷多年,隻得一位愛女,此女琴棋書畫,刺繡種花,無一不通,無一不曉,實是女子之才的集大成者。聽夫人這話裏的意思,莫非是在暗示我,我要拉攏的新人,便是您那可心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