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處埋骨 節一 魂歸何處(1 / 3)

眼見他們欲逃跑,暗中潛伏的人停止了射箭,全都躍出地麵,居然僅有數十人,盡皆是一身白色緊身衣,潔白得如幽靈一般。他們的兵器竟是各式各樣,甚至還有空手的,但每人身上都負有大弓勁弩,身形便若幻影般,迎風向他們撲來。

速攻營那負責斷後的兵士也發瘋似的踏著同伴的屍體,揮舞著手中的盾和大刀,衝了上去。伏兵人數雖少,但卻似乎異常厲害,在百餘速攻營兵士中神出鬼沒,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兵刃甚至可將他們的盾牌劈成兩半,隻殺得全身浴血,無可匹敵。而那些速攻營的士兵卻也極為凶悍,為了阻止這些伏兵追殺尉敬峰個個不畏生死,拚命廝殺,使得戰局也極為混亂。

尉敬峰雖然聽到身後慘叫不斷傳來,可是卻不能回頭迎救,心中極為痛苦和矛盾,仿佛那每一聲慘叫,和衝天的拚殺聲,都在他的心底重重地奏響他失敗的悲樂,都讓他心神震顫,心痛萬分。但他知道他必須以大局為重,必須帶領活著的兄弟走出生天,是以,他強壓住心中轉身與敵人一決生死的衝動,一馬當先,迅速向外撤去。突然似有所感,身子一低,如一隻蝙蝠一般平平的急速滑向一旁。

就在此刻,迎麵射出數排勁箭,有若飛蝗一般,激射而出,險險地從尉敬峰頭頂掠過,但他身後的幾個士兵躲閃不及,立刻遭殃,還來不及一聲哀號便被勁箭射成了刺蝟。眼見自己的弟兄如此慘狀,後麵跟來的士兵不由得肝膽欲裂,如發瘋般放箭還擊,卻不知道敵人在何處,而自己卻完全暴露於敵人眼前,頃刻間又倒下一片。

尉敬峰險險逃過矢箭,心頭卻駭異莫名,沒想到敵人居然在退路也設下了如此的埋伏。他實在想不明白,敵人究竟是何時在此險地布下了如此精妙的埋伏,完全沒有一點跡象和征兆,不僅他的偵察人員未能發現,就是自己剛才率眾走過,居然也沒有發現,就這樣帶著三千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弟兄走了進去。而且敵人算計得如此精確,算準了自己會將部隊分成前後兩隊,相互照應,不僅在此襲擊自己,還同時襲擊了後隊,令他們首尾不能相互照應,各個擊破,完全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境地,損失慘重,如此謀略,當真令他感到心寒。

但他根本顧不了這麼多,就在他立起身來的時候,數道勁風自他的身後襲到,勁道十足,可見攻擊者絕非常人。箭未至,所帶的極寒的氣勁已射入他的體內,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旋身、揮刀、劈出,一氣嗬成,有若行雲流水。尉敬峰那柄籠罩著血霧的刀竟若抱起了一抹淒豔的晚霞,掠過天空,

“噗——”那激射而至的矢箭猶如碎豆腐一般,斷成數截。

尉敬峰的烏木刀,的確是柄絕世好刀,此刻沾上血腥,竟幻上了一層蒙蒙的氣霧,猶若是毒沼之中的瘴氣,淒慘而怪異,但他的心卻在不斷下沉。雖說幾支利箭已經為他所斷,但那箭身上所帶的強大的氣勁,卻震得他虎口劇痛,手指發麻,烏木刀差點脫手而出。

“好刀,果然是好刀!”一個人影陡然出現在他們麵前,赫然就是剛才那個神秘人,剛才攻擊一起,就不見了他的蹤跡,不知何時竟然又到了他們麵前,又好似他本來就在這裏一般。他隻是站立在那裏,但渾身所散射而出的那種強勁的氣勢,竟像火山一般高大,像汪洋一般狂放寬廣。而且氣勢越來越壯大,在他們的眼中竟成了天和地,使他們自心底感到自己的渺小,這種強大而可怕的氣勢,似乎使得他們的心神都失去了自主。

地上的積雪飛旋,但卻隻是在他的四周形成旋,北風吹至此,卻隻是增加了這旋轉的狂野。尉敬峰站在最前麵,最先感受到那人那無形的壓力,那種氣悶的感覺,讓他的血液幾乎要在體內膨脹,爆炸,那種像高山大海般的氣勢,隻在他與那人之間的這段距離之中湧動翻騰。

尉敬峰身後僅剩的速攻營戰士更是感受到了這種似乎來自體內的壓力。那是一種自精神上傳過來的攻擊力,幾乎直接襲至他們的心頭,令他們心頭大震。

尉敬峰強壓住心頭的震驚,血紅的大眼瞪著此人,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人微微一笑,冷冷道:“在下不才,克魯亞傲雲太子府中的一名家將而已,不值一提!”

尉敬峰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倒不僅僅是因為不敢相信讓自己慘敗至此的,居然不過是傲雲府中的一名家將而已,而是發現十多個全身素白的人從雪中如幽靈般鑽了出來,而身後,也悄然立著數十個人,全身原本白色的衣服已經盡數被血染成了殷紅,無可置疑,一看就知道剛剛經曆了一場驚天動地十分慘烈的惡戰。

顯而易見,尉敬峰留下斷後掩護的百餘名弟兄已全數陣亡了。他們已經完全陷入了對方的包圍之中。

以百餘名精銳死士竟然不能阻數十敵人一頓飯的時間,那麼敵人的實力是何其高深?而那名明顯看起來是頭領的神秘人,居然自稱為克魯亞傲雲太子府中的一名家將,倘若果真如此,那麼這個傳聞中亞美大陸最無能的紈絝太子傲雲,實在是莫測高深,不可估量。曾經自己和好多將士聽說克魯亞讓太子傲雲來總理浣花郡軍政事務而狂喜,認為克魯亞是自掘墳墓,沒想到現在才一出擊,便完全落入了對方的圈套中,每一步都在別人的算計當中,一想到這裏,尉敬峰心中暗駭不已,也悲哀不已。

那神秘人向尉敬峰身後的白衣人問道:“戰況如何?”

一人答道:“全都解決了,一個不剩!”

那神秘人皺了皺眉頭,道:“怎麼不留活口?”

那人苦笑道:“活口?那些士兵簡直瘋了,完全不要命,不死不罷休,就是那些中箭受傷倒地的,也都趁我們不注意暗下殺手,好幾名弟兄就是這樣受的傷。確實是一些好漢,倘若不是敵對,我們都不忍心把他們統統都殺掉。唉,好久沒有經曆過如此慘烈的廝殺了……”

那神秘人沉默了一下,道:“弟兄們傷得重嗎?”

那人道:“劉三他們都隻是輕傷,趙大中的一刀最是凶險,如果不是閃躲及時,差點將脖子都砍下來了,所幸都沒有性命之憂,想必經過幾個月的修養,又可以活蹦亂跳的了。”

對方的一番對話,就如同千刀萬刃般,深深的紮在尉敬峰的心頭,他的心仿佛瞬間碎裂成了無數片,每一片都是似在冰山裏沉睡了千年後方才撿回內腑那般冰涼。經過了若幹次戰場血的洗禮,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厭惡戰爭,他從來都沒有像這一刻那樣痛恨戰爭,若是有選擇的話,他肯定會選擇一生一世躲在深山之中與野獸為伍也絕不會上到戰場去屠殺自己的同類;他一樣不會再將視自己為慈父和兄長一般的弟兄帶入死亡。而那些白衣人身上殷紅的鮮血在這個白色的世界是那麼的刺眼,他完全可以想象他的那些速攻營的弟兄是如何不顧生死的為他們阻敵,那一場廝殺是如何的英勇慘烈,一時熱血上湧,一股拚殺之意頓時湧了上來。

“殺——”尉敬峰一聲怒吼,烏木刀拖起一條長長的另人眩目的烏光,直向那神秘人頭上罩去。

殺氣在雪原不斷擴散,刀風激得地麵之上的積雪碎石暴射。地上的積雪,空中的北風,幾乎在這一刹那之間全都改變了本來應有的規矩,在虛空中驟然形成一種激湧的氣旋,一團強烈無比的風暴。

刀未至,強大無匹的霸氣早已刺入了每個人的心裏。

這是什麼刀?這是怎樣的刀法?尉敬峰心中焦灼的火焰夾雜著無窮憤怒的殺機,全都在這一刀上表露無餘。

沒有人不知道這一刀的可怕,刀招也許並不可怕,刀勢也許並非絕對的殺機,但這一刀絕對是一柄無可匹敵的刀,一柄噬血的魔刀,沒有誰敢輕迎其鋒。

尉敬峰身後僅餘的不到兩百名速攻營戰士在他發動驚天一擊的同時,也瞪著血紅的眼睛,大喊著向四周的白衣人殺奔而來,一時間嘶殺聲,慘叫聲響徹整個山穀。

戰況激烈得使整個山穀都要沸騰,每個人都殺紅了眼,手中的兵刃根本就沒有停止過。人人都知道,此刻生命已經是奢侈的事,要想生存下來,就必須拚命!每人身上都染滿了鮮血,到底是誰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衣服,大概也不太清楚。因為每個人都已經陷入了瘋狂,眼中幾乎都不存在自己,隻有敵人,隻有手中的兵刃,他們的腦中似乎隻有一個概念,那便是殺,殺,殺……

鮮血,斷手殘肢,灑得地上一片狼籍。慘叫之聲,喝殺之聲更是驚心動魄!

那神秘人似乎有些驚異,他似乎根本就想不到尉敬峰發起威來竟會如此可怕,如此難以捉摸,如此狂暴,那股割體的氣勁幾乎讓他的衣服被割得碎裂。尉敬峰的動作快得有些不可思議,在光影中,隻有淡淡的一抹黑影,然後他就看到了那黑沉沉無鋒的烏木刀。

但他隻是冷冷一哼,手輕輕一揮,頓時虛空似乎像是破開的竹子,發出一陣陣碎裂的暴響。

“轟!當!’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手中又多出了一柄劍,沒有人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甚至連他的身形也無法分清,那是一種完全超出速度概念的動作。尉敬峰隻知道,這的確不得不讓人心驚,在他的刀與那神秘人的劍相交的一刹那間,尉敬峰竟感到一陣若是被電擊過的麻木之感,由手心傳到臂上,再傳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