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兒做了個鬼臉說:“胡大哥,不怪我,是他壞不是我壞,他扔下我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的,要不是我在這裏一班車一班車地守著,真就錯過了。”
我臉一紅說:“桃兒,你怎麼來了?”
“你是我師父,還沒教我本領呢,我當然要跟著你。”
“我回家,你跟著我幹嗎?你爸媽知道嗎?”
“我爸說你救了我們全家,無以為報,所以讓我來送送你。”桃兒說,“怎麼啦?怕我纏著你?放心吧,我把你送到家就回來。”
胡勝聽明白了怎麼回事,樂不可支,站起來對桃兒說:“你坐我的位子吧,好好收拾一下他。我坐後麵看戲,真不錯,在山上看了一場戲,現在又開始演續集了。”
人生就是一場戲,難得有旁觀者,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真正看得懂別人的遊戲呢?
汽車在一個小站一停,上來一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青年,手裏還提著一個公文包,“眼鏡”把公文包往行李架上一放,掃視了一下車裏的人,從衣袋裏摸出一黑一紅兩支鉛筆,在手指間繞來繞去地玩著花樣,頓時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他對坐在旁邊的一個乘客說:“悶坐著多沒意思,玩個遊戲吧。”
說著,他又從衣兜裏掏出一條軟的量衣皮尺,用手折了一個圓圈,然後在紅、藍兩支鉛筆上飛快地來回套了幾下,將皮尺套在其中的一支鉛筆上,又飛快地用皮尺把兩支鉛筆都纏繞起來,對那個乘客說:“試試你的眼快還是我的手快,看你能看準皮尺到底套在哪一支鉛筆上嗎?”
第一個回合下來,那個乘客看準了,又試了兩次,那個乘客也看準了。車上的人都覺得好玩,都探了身子過來湊熱鬧。
一個包工頭模樣的人說:“這樣幹玩多沒意思,不如帶點彩頭,我押五塊錢,我看準了你輸給我五塊錢,我要輸了我給你十塊,怎麼樣?”
“眼鏡”撓了一下頭,靦腆地笑了說:“不許賴賬啊。”
有個胖子接茬說:“這麼多人作證,哪能賴賬,我也玩,我押5塊。”他的話音剛落,立即有更多的人積極響應,紛紛加入了賭局。
胡勝的賭癮也被調了起來,看了幾個回合後,蠢蠢欲動。
這時“包工頭”掏出一百塊錢一拍說:“五塊錢沒啥勁,我押一百塊。”
“眼鏡”瞟了“包工頭”一眼說:“我隻是做個小遊戲,逗大家開心取樂,不玩這麼大的。”
“包工頭”一聽此言,嘲笑說:“你沒有錢就不要做莊家了,趁早把攤子收起來算了。”“眼鏡”反唇相譏道:“你又能有多少錢?有本事你來當莊家!”
“包工頭”一聽對方說他沒有錢,氣得臉都紫了,他一下把手中的皮包拉鏈扯開,露出裝得滿滿的百元大鈔說:“老子別的沒有,就是有錢,不就是玩嘛,多大點事兒。”
“包工頭”一邊說,一邊遞給“眼鏡”一張百元鈔票,奪過他手中的道具:“我出錢買下這個莊,你們來下注,不管有多大我都接著!”說完,便學著“眼鏡”的樣子,開始練習套鉛筆。
“包工頭”套鉛筆的動作顯得很笨拙,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新手,“眼鏡”在一邊看著,顯得十分不甘心,嘟囔道:“錢多燒的吧你,就你這個玩法,不輸死你!”
有人低聲說:“暴發戶,錢來得容易,輸點算散財了。”
一個老大媽好心提醒“包工頭”說:“你這不是糟蹋錢嘛,你套這麼慢,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不輸才怪。”
“包工頭”大大咧咧地說:“不就是一點小錢嗎,我又不是輸不起,圖個熱鬧嘛。”
經過這番鬧騰,車廂裏的氣氛空前熱鬧起來。“眼鏡”在套鉛筆的時候,一則是手法熟練,動作很快,大家看不清楚,二則是賭注不大,車上的人們也沒有多少興趣參與,而現在這個“包工頭”擺明了是一個花錢找樂的冤大頭,他的錢不賺白不賺,於是,很多乘客開始躍躍欲試了。
“包工頭”練了一會兒,自己覺得比較熟練了,就準備開始坐莊。他先警告“眼鏡”:“你隻能自己下注,不準告訴別人,否則不算!”接著,他先將皮尺在兩支鉛筆上來回套了幾下,然後套中其中的一支,並迅速將軟皮尺纏繞在兩支鉛筆上,就對乘客們喊道:“下注了,下注了,看你的眼快還是我的手快了,買一賠二了。”
其實,根本不需要“眼鏡”提醒,大家都看清楚了,軟皮尺套是在紅鉛筆上的。胡勝離“包工頭”近,看得真切,捅了捅我小聲說:“他輸定了,傻子也能看清楚他套的是哪根鉛筆。小周,玩一把試試,肯定贏。”
胡勝的話音未落,一個坐在車後排的男青年擠了過來,掏出五百元錢大聲說:“我買五百塊紅鉛筆!”
接著,陸續就有乘客下注了,都是下在紅方,有的下兩百塊,有的下五百塊,很快,賭注就累計到了六千多塊錢。“包工頭”看到所有的賭注都下在紅方,急得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他急忙說:“好了好了,不要再下了,現在我來開莊。”“眼鏡”卻一把攔住他,順手搶過“包工頭”的皮包,扔到了車廂的行李架上說:“你不是說下多少你都接著嗎?現在把你的包扣在那裏,免得你賴賬。”
看到這種情形,胡勝已經坐不住了,催我說:“小周,你玩不玩?穩賺不賠啊,你不玩我可下注了。”
我肯定是不會賭博的,但是我感覺不太對頭,於是飛快地在心裏用梅花易數起了一卦,用卦克體卦,凶。未待我細解卦語,胡勝已按捺不住,掏出一萬塊錢塞到“包工頭”懷裏說:“我押一萬塊。”
桃兒驚呼:“你瘋了——”
我說:“胡大哥,你別……”
“包工頭”惡狠狠地瞪我一眼,已經一把將錢抓起來,旋即將錢裝進褲兜裏,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說:“如果輸了我可賠大了。”
“眼鏡”馬上逼著“包工頭”開莊,於是車上的幾十雙眼睛一齊盯在了“包工頭”的手上。
“包工頭”嘴裏念叨著“天靈靈地靈靈”慢慢鬆開了軟皮尺,到了最後,皮尺卻赫然套在藍鉛筆上,車上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包工頭”興奮地把手中的鉛筆、軟尺等物一拋,叫道:“真是財運來了擋不住!”
“眼鏡”一邊大聲喊道:“你出老千!”一邊衝過去要打“包工頭”,“包工頭”嚇得往車門方向跑去,就在這時,先前那個胖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司機身旁,大聲喊道:“快停車,後麵打起來了,要出人命了,快停車開門!”
司機急忙把汽車停下,打開車門,“包工頭”就勢跳下車,拚命地逃跑,“眼鏡”和胖子還有幾個人在後麵緊追,轉眼間,一行人都跑得無影無蹤了。
事情發生得突然,車上的其他乘客一時都沒有弄清怎麼一回事,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跑下車去的人還沒有回來,乘客們這才發現上當了。胡勝急忙打開“包工頭”留下的黑皮包,仔細一看,原來除了表麵上幾遝錢上有一張真鈔以外,其餘的全是切得整整齊齊的廢報紙。
胡勝捶了一下腦袋說:“媽的,老子玩了一輩子的鷹,沒想到讓鷹啄了眼啦!
我嘲諷道:“你不說要看戲的嗎?怎麼忍不住親自登場了。”
“小周,我被人騙了一萬塊錢,你還幸災樂禍,你是不是兄弟!”胡勝生氣地說。
我說:“那一萬塊錢本來就不是你的,隻是還回去罷了,你沒虧什麼呀!”
胡勝歎了口氣,無言地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