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明白了桃兒的話,叫道:“桃兒,你開什麼玩笑?”
桃兒靜靜地說:“這是我在金頂請來的菩薩,鉉真禪師給開過光的,我說的每句話都發自肺腑,終身大事,豈能兒戲?來,再拜一拜該入洞房了。”
我被桃兒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轉身往外走說:“桃兒,你喝醉了嗎?”
酒醉的人都喜歡說別人喝醉了,此時我不知道我們兩個究竟是誰喝醉了。
桃兒從背後抱住我,溫柔地說:“我們已經拜過天地了,我從此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你跑不掉的。”
“桃兒,我懂你的心思,這世間像你這樣一塵不染的女孩子不多了,如果說我不動心肯定是假的,可是我不能夠貪心,因為曾經有一個女孩,被我深深地傷害過,我沒資格再去接受你的愛了。”我真誠地說。
桃兒喃喃地說:“你不要再說了,老君說得對,自己喜歡的就要去努力爭取……我不管以前也不去管以後,我隻要今晚,我要做你的老婆。”
世上勸人的話有千種萬種,可是人們都如風過耳,很少有從善如流的,老君一句話,桃兒就信了,就做了。
我突然懷疑,老君是否會茅山法術,他故意給桃兒與我下了盅。我知道茅山法術是一種非常可怖的巫術,在南方一些土著聚集的地方很盛行,如果兩個人定下親事,女人的會給男人降下咒語,或是讓其食入某種神秘的藥物,男人如果遠走不歸,背叛了女人,咒語或是藥物就會發揮威力,讓男人百蟲噬心,最終全身腐爛而亡。男人隻有忠貞不渝回到女人身邊,女人給他解了魔咒,或是喂下解藥,男人才會沒事。
我說:“桃兒,我頭痛,你在酒裏下了藥嗎?”
“是的,我下了斷腸散,你要出了這間屋子,就會死,死,你怕嗎?”桃兒的臉貼在我耳邊,吐氣如蘭說。
“我不怕死,就怕求生不能,求死不成,桃兒,你饒了我吧。”我哀求道。
“愛一個人就沒有‘饒’這個字,饒了你就是對愛情的犯罪。”
“可是我不能接受你的愛,如果接受了就是對玉兒的犯罪。”
“你說過你隻是心疼她,你沒有愛她啊,以後世上會多一個心疼她的人,不好嗎?”
“桃兒,我,我……我是愛玉兒的。”
“你可以去愛任何一個人,可是並不妨礙我愛你,我以前從沒有愛過任何人,不懂得什麼是愛,現在我知道了,愛情就是一種毒藥,我已經喝下去了,你是我的解藥,如果你離開了我,我會死去的……”桃兒轉到我前麵,用嘴堵住了我,熱烈地親吻,讓我幹渴的嘴唇更加幹渴。
她身上的熱量,她唇舌的狂熱,她澎湃的激情,幾乎將我烤幹。
可是我不能,她的愛不屬於我,我重重地推開她,閃到門外,關上門,手拉著門的拉手對她說:“桃兒,對不起。”
屋內傳來桃兒的啜泣聲,令我心如刀絞,進退兩難。
過了一會兒,我忽然聽到有開窗子的聲音,我心裏暗說不好,忙開開門,桃兒立在窗前,回頭看著我,說:“我說過你是我的解藥,你不會讓我死的對嗎?”
我衝上前擁住她說:“桃兒,你別做傻事。”
桃兒心滿意足地躺在我懷裏,用細細的手指撫摸著我的臉說:“我不會,我就是想好好看看月亮,我要記住這個夜晚,我的愛情之花在這一夜綻放,也在這一夜裏凋謝,天一,我不為難你,隻是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也要像心疼玉兒那樣疼我好嗎?”
佛說: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我體會到的卻是心靈被燒灼的痛楚。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很早,畫好一張圖紙,著重標好灶口、廚房門窗的位置,放在桌上,聽聽樓上桃兒還沒有起床,拿好行李,悄悄推開房門,走到了大街上。
我怕見離別的場景,更怕再看到桃兒淚光流離的眼睛,所以沒有去和她告別。
街上早起的行人很多,遠遠地可以看到老羅的早點攤子已經擺了出來。不用多久,他們一家又可以恢複無憂無慮的生活了,一家人,隻要能開開心心地在一起,粗茶淡飯就是最大的福。
現在我已完成了肖衍四的夙願,我終於可以回家過平淡的日子了。
想起父母,我更加歸心似箭。
我去胡勝住的賓館告別,他陪我在山上待了很久,不辭而別總是過意不去。
胡勝問:“小周,這裏的事辦完了,你要去哪裏?”
“我回家啊,很長時間沒回去了,想爹媽了。”
“是啊,我也想家了,很長時間沒吃豬肉燉粉條了,饞了。”
“謝謝胡大哥陪了我這麼久,回去替我也謝謝趙市長吧。”
“客氣啥呀,兄弟嘛,對了,哥有個不情之請,兄弟能否幫我個忙?”胡勝說。
他剛才已經說了,我們是兄弟,有事不用客氣,現在突然來個不情之請,這倒讓我無法一口回絕了。
“胡大哥也別客氣,你說說看。”我言不由衷,真怕他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伯父伯母好嗎?”
“這個——”我看他很真誠,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胡大哥,你不是說饞豬肉燉粉條了嗎?要不這樣,你先回東北,有機會我邀請你去我老家玩幾天。”
“小周啊,咱兄弟這一別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遇上了,不瞞你說,我在那政府大院混了二十多年,每天迎來送往,看的都是虛偽的麵孔,厭了,這一回出來這麼久,又遇上你這麼一個好兄弟,我真不想再回去了,正好借趙頭給我特批的假期,我幹脆假公濟私一回,多玩幾天,把你送到家我再回去,怎麼樣,成全了哥吧。”胡勝笑容可掬地說。
都說是東北人豪爽,這回真是見識了,他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說什麼,隻得點頭同意。
我和胡勝趕到汽車站,登上了去成都的汽車。
胡勝問我:“桃兒沒來送你?”
我看看外麵人流如織,都是陌生的麵孔,能於千萬人中,和一個本是陌生的人相處幾個月,真是一種天意,可是我卻逃也似的不辭而別,想想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能看出來,桃兒這女孩的心都在你身上了,如今這樣癡情的女孩可不多了,你可要抓住,千萬別錯過啦,”胡勝說,“記著,你們結婚時要請我喝喜酒啊。”
“結婚?不,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麵了,”我長歎了一聲說,“錯過了也不一定是錯,擁有了也不一定是對。”
“你說什麼錯對的我不懂,我隻知道,那是一個可以做老婆的女孩。那天,就是你獨自留在山上那天,她都到山下了,非得不顧一切地又回山上找你,聽說你去後山了,還要連夜下到後山去,要不是我和老韓死命攔著,她一個人也敢去。你失蹤了十天,她去了後山十幾趟,還要拿錢讓老韓找人下到懸崖下麵去找你,可是出再多的錢也沒人敢下去,她就坐在懸崖邊上哭,讓人看了那叫一個難受。你這小子沒良心,還在這兒給我整對啦錯啦的,錯過這麼好的女孩你後悔去吧。”胡勝數落我道。
我瞪大眼睛:“你怎麼早沒跟我說?”
“我看你們一直那麼親密,還以為你們戀愛著呢,要我多嘴?”胡勝說。
我不由傷感起來,也許我真的是錯了。
我聽到後麵的座位上有人掩嘴而笑,笑聲很熟悉。
我和胡勝同時回頭去看,竟是桃兒坐在後麵。胡勝看了我一眼,不滿地說:“兄弟,你耍你哥,桃兒,你和小周學壞了,枉我替你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