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紅燭高燒(1 / 3)

《易經-火地晉》象曰: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德。《易經》六十四卦,很多都是告誡人要守正,然後才無咎,但是守正的人免不了受委屈,因為不計較小的得失毀譽,最終還是無咎,隻要心裏明白這個道理,太陽就會永遠在頭頂,心裏也一直會有光明,按自己的想法堅持去做就行了。

自從我重回到滾滾紅塵,桃兒就一直抓緊我的手臂不撒手,像是一鬆手,我又要駕雲而去一樣。我現在已經能洞察她的心事,她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已經猜出我找到了“了空大師”,取得了真經,這一次下山,我就要從此離開峨眉了。

人的一生又能遇到幾個心儀的知己呢?我們相處這麼久,彼此一個眼神都可以心領神會,少男少女,青春正好,一見傾心,日久傾情是人的本能。她不欣賞我不會陪我這麼久,不留戀我,也不會抓緊不放手,我大病時是她日夜精心照料,我孤獨時是她默默相伴身邊,我憂傷時是她巧笑顧盼為我驅走愁雲。我非草木,更不是鐵石,心裏深藏的情愫在這一刻終於被她撥動,再也藏不住了,我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說:“桃兒,我在峨眉遇到的第一個神仙就是你!”

桃兒一驚,戚然說:“我不要做神仙,我要做一個平凡的女人!”

我懂她的意思,不敢看她的眼睛,撒手說:“峨眉山的女子都是仙女,不光美麗奪目,而且心地清澈,古人說得好‘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我借用老君的一句話,‘此生足矣’!我能和你相處這麼久,真的是此生足矣!”

“老君說得好,我會照他的話做的。”桃兒堅定地說。

老君說過很多話,我不知道她記住了哪句,隻是拉住她的手說:“好,以後要經常去看看老君,他是一個好老頭。”

我要去金頂與鉉真禪師辭行,胡勝先下山去了,我要桃兒也先下山,她搖頭:“你去哪兒我跟到哪兒。”

我玩笑說:“我留在山上出家了。”

“我是你弟子,你出家我也出家。”桃兒寸步不讓。

“你要是男的就好了,我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徒弟滿世界地跑算怎麼回事啊!”

“你討厭我?”

“我修煉不夠,沒有定力。”

“我不要做唐僧的徒弟!”桃兒說完臉已經紅了,笑著先向山頂走去。

我們從金頂再回到雷洞坪時,天色已晚,隻剩下最後一班下山的車了。我和桃兒坐在最後一排,車上隻稀疏坐了不多的幾個遊客,桃兒靜靜地看著窗外說:“真希望這車子一直一直地開下去,永遠也不要停,或者開進時空隧道……”

我有些疲倦,仰在靠背上很快就睡著了,我想,我也是希望走進時空隧道的,那樣我就不用去作痛苦的抉擇了。

等我醒來時,汽車已經開進了山下的停車場,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桃兒的眼睛,我竟然躺在她的懷裏,她抱著我,一動不動,神情恬靜安然。我慌亂地坐起來說:“對不起,我……太累了。”

“你睡得真好。”桃兒柔聲說。

司機已經不耐煩了:“你們回去纏綿好嗎?我要洗車了。”

我和桃兒窘迫地逃下了車。

我說:“桃兒,你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你家人了,你回去吧,我去你家,晚上把你家的風水調了,明天你們就可以搬回去住了。”

“我陪你。”

“桃兒,聽話好嗎。”

“你怕我學了你的絕活?”

“不是,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你就不要去了。”

“我是你弟子,有什麼不便的?你當我是一個男人就好了。”

可是你不是男人啊。我心裏說。

羅家已經幾個月沒人住了,空宅陰氣重,滿目生淒涼,站在院子中央,欲隱還現的月光映照得整座宅院陰森森猶如荒墳古墓,瘋長的翠竹挾裹著淒風,將地下升騰彌漫的陰氣在院子裏不停地打著旋渦。

我一眼便看出,那地下的陰氣正是在竹林下麵。地下水,有熱泉寒泉,居熱泉之間,家主富貴,若寒泉入宅,煞氣難擋,再不及時調理,輕則主人多病,重則運衰有災。像羅家這種陰陽爭宮的風水局更是殺機重重。

桃兒打了個寒戰說:“好冷啊。”

我說:“你去小店裏多買些紅燭來。”

我怕桃兒抵擋不了陰氣的侵襲,故意支開她。

等桃兒走後,我打開房門窗戶,將所有的燈都開開,又找了些木柴,在院子裏生起火,使得宅院在頃刻間變得生氣勃勃。我動手將竹子除掉,在原地掘坑二尺一個,寫了道符,用從山上帶來的靈石壓在坑底,念了法咒,細心掩好。然後重新調正九星,定好九紫右弼星位,隻待天明將廚房遷移重建就萬事大吉了。

桃兒這時也滿載而歸,不光買了許多紅蠟燭,還買了酒菜。

桃兒問我:“紅燭怎麼用?”

“你去把房間都打掃幹淨,在所有的房間都點上蠟燭。”

我把剩下的紅燭在院子裏布滿,桃兒趴在樓上的窗前叫我:“天一,你上來看,太美了。”

這時,天上的月亮衝出雲層,皎潔無比,院子裏紅燭高燒,一派喜氣。此情此景,自然是美不勝收。

收拾好房間,桃兒在堂屋擺上酒菜,給我斟滿酒,雙手舉到我麵前,笑吟吟地說:“良宵美景,但願年年有今日歲歲似今朝。”

桃兒目光流轉,柔情似水,被那燭光一映,就像是桃花初開,雨後蓮蕊,讓我心旌搖動,不敢直視。

我匆匆喝幹一杯酒,吃了些菜說:“桃兒,不喝了,早點休息吧,你回你的房間,我在這沙發上將就一宿。”

桃兒仍是倒滿酒,也給自己杯中添了酒:“我怕是明天醒來,你又不見了,不如今天一醉方休。”

“你說什麼傻話,既有開宴日,自有散席時,醒了醉醉了醒的不過是折磨自己,還是罷了吧。”

桃兒笑而不答,轉身上樓,燈影一晃,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我不由悵然若失,明白自己其實是喜歡這個女孩的。不是心裏負了一份重重的感情債,我何必這樣為難自己。

愛情這東西說起來美好,真正臨頭,沒有一顆堅強的心竟然不能承受。

我端起酒杯,在心裏說,玉兒,你在哪裏,我想你了,等著我,不管千山萬水,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連喝了兩大杯酒,還要去拿酒瓶,手卻被捉住,抬頭看到似是玉兒站在麵前,輕紗薄裙,翩然若仙:“你不是說酒醉酒醒的不過是折磨自己嗎?為什麼要喝這麼多?”

我努力讓自己清醒,訕笑著說:“這酒勁真大。”

桃兒把我拉起來,牽我上樓。我站住說:“你要幹什麼?”

“我還能吃了你嗎?看你緊張的,你上來就知道了。”

我被桃兒連拉帶拖跌跌撞撞地進了她的房間。

她的書桌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在桌子中間擺了一尊菩薩的塑像,還在香爐裏點了三支香,香爐兩旁是兩支跳動著火苗的紅燭。

我問:“你做什麼?”

桃兒把手指豎在唇間,讓我不要出聲,然後拉我在桌前站好,輕聲說:“鞠三個躬。”說完自己先彎下身去,鞠起躬來。我不知她搞什麼名堂,呆立不動。

桃兒撒嬌說:“你鞠躬嘛。”說完將手搭在我的背上,使勁地讓我低頭,我被剛才一陣急酒催得頭重腳輕,招架不住她,隻得順從。

桃兒看我的醜態卻不笑,雙手合十,一臉虔誠說:“觀世音菩薩在上,您老人家慈悲心懷,親手牽就周天一與羅桃兒的千裏姻緣,桃兒祈求您慧眼如炬,於此時此刻見證周天一與羅桃兒喜結百年之好,桃兒日後一定好生侍奉您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