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你說過愛我的,你說過的話忘了嗎?”我說。
“我沒說過。”
“你說過,你在‘川奇火鍋城’門口的雪地上寫過一首詩,我以前太笨,沒有看懂,可是自從你離開大都我一直在想,終於懂了詩裏的意思,”我輕聲誦那首詩,“玉宇瓊樓瑤池雪,愛憐人間煙火色,天上神仙都不羨,一心修得因緣果。這是一首藏頭詩對嗎?你說‘玉愛天一’。”
玉兒輕歎一聲說:“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我叫:“沒過去,我現在正式向你求愛。”
這時胡勝把桃兒追了回來,桃兒的眼睛已經腫了,她對屋裏所有人鞠了一個躬說:“對不起,桃兒給你們添麻煩了,天太晚了,我沒地方可去,先在你們家借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不會再打攪你們了。”
玉兒從脖頸上摘下玉墜,牽過桃兒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裏說:“桃兒,你誤會我和天一了,天一覺著我從小沒爸沒媽是心疼我,我現在有爸也有媽了,有人疼了,這個是咱媽給她未來兒媳的,我說過替天一暫時保管的,現在可以完璧歸趙了。”
桃兒拚命搖頭:“不,你不要說了,玉兒姐,你要趕我走,我現在連夜就走。”
玉兒笑著說:“桃兒,我能看出你對天一的感情,有你這麼愛他,我就放心了,愛就是愛,要抓住,我現在有個家已經知足了,不會再要別的,我為你們祝福!”
父親歎道:“作孽啊!”轉身進了臥室。
桃兒和玉兒兩個人,一個眼裏噙著淚,一個臉上掛著笑,看得旁人無不欷歔,母親看著兩個女孩在推讓著那枚祖傳玉墜,也沒了主意,把求助的目光竟然投向了胡勝。
胡勝幹笑著說:“別看我呀,古語說得好,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事還是天一自己處理吧。”
我走上前,對桃兒說:“桃兒,對不起。”
桃兒把臉轉向一旁,淚水斷線珠子一樣落下來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母親接過玉墜,重新給玉兒戴回去說:“玉兒,什麼東西都可以讓,這事可沒有讓的,你聽媽的,就做媽的媳婦。”
母親又攥著桃兒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桃兒姑娘,你也是個好孩子,可惜天兒沒福,你別怪大媽心硬,大媽雖然不懂你們什麼情呀愛的,但大媽懂得做人得有始有終,要是天兒薄情寡義你也不會喜歡他,他和玉兒好幾年了,你就成全他們兩個吧!天兒千錯萬錯都是大媽的錯,大媽替天兒給你賠不是了,咱娘倆也算是有緣,你要是不嫌棄大媽,我就認你做幹閨女,我像待親生女兒對你,你看成不?”
桃兒撲到母親懷裏,哭得一塌糊塗:“媽——”
一天的雲彩散盡,父親從臥室走了出來說:“天兒他媽,去做菜,重新擺席。”
玉兒從大都出來一直住在我家裏,對大都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我很想告訴她孫發財死了,因為那是她的仇人,如果她心裏有仇恨的話,現在可以放下了。可是我怕提起那個流氓的名字,會勾起她痛苦的回憶,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傷害她的那個人是灰飛煙滅了,可是傷口還在,我再去揭開她的傷口,那與孫發財何異?
我把在峨眉山的傳奇經曆給她講了一遍,講到我差點病死,靈魂如何附到了桃兒身上,桃兒如何精心照料我時,玉兒說:“你們是同過甘苦共過患難的,如果不是我在,你和桃兒應該有一個非常好的結果。”
我說:“玉兒,沒有如果,我隻相信宿命,我們在一起是天意,任何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命運的安排。”
“可是你講過,知命懂命就能改變命運,命裏既然有一個阻礙運的楔子,拔掉就可以了。”玉兒是不怎麼相信宿命論的,她的命那樣苦,她都當成是樂,從不肯相信宿命。她說上天能給我一個生命,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還有那麼多沒能降臨到世界上的生命呢!他們的苦分一些給我,不是很公平嗎?
人能降臨世上就是福,坎坷磨難不是苦難,是包裹在福外麵的一層油紙,因為福是很脆弱的,露在外麵會弄髒會淋濕,人如果不懂得剝去生命裏的包裝紙,就永遠看不到藏於生命裏的美麗和驚喜。
玉兒懂得享受剝去包裝的快樂,所以她時時快樂,沒有苦難可以把她難倒嚇退。
我沒聽懂她話裏的意思,說:“以後你的生命裏不會再有楔子了。”
玉兒又笑,與以往不同的是,我能看出她笑裏的苦澀。
我拿出司馬空交給我的符,為玉兒做法事。我轉過身去,讓玉兒脫掉上衣背向我,玉兒順從地把衣服脫了下來,燈光下,她的肌膚潔白光滑,溫軟如玉,後背上兩顆碩大的連環痣,顏色暗紫,如白玉上的瑕疵,非常刺目。一痣傷運,雙痣傷氣,連環痣在劫,常看到大街上有人用醫學手法袪痣,多為美容,對人的運數沒有任何益處。
我將符遮在玉兒的痣上,連念了三遍金光神咒。道家法咒去劫不去痣,法力可讓邪痣慢慢枯死,失去動能,以防止邪氣傷宮。
正一道和全真道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正一道善修符咒,符咒出可驚天地泣鬼神,世人不知道家功夫玄妙,隻以為是裝神弄鬼。不修法不知法之神奇,《清靜經》說: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道家咒語其實念的就是心經,心得清靜,則百邪不侵。
玉兒穿好衣服,說:“天一,你修佛修道通神通鬼,本該是六根清淨之人,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女孩子喜歡你?”
我說:“唐三藏不也是差點情陷女兒國嗎?”
“我要是那女兒國的國王,倒情願變成一襲袈裟,陪唐僧一路風塵。”玉兒歎道。
“人隻要有血有肉就戒不了情欲,佛道都一樣,他們普度眾生本身就是動了情欲,無為就是什麼都不為,真正做到無為才算得上六根清靜。”
“我想試試……”玉兒幽幽地說。
我不以為然,當她在開玩笑。
父親把我叫到他的房間說:“我剛才查了一下皇曆,又合了你和玉兒的八字,後天正是黃道吉日,正好你的朋友也在,把你們的婚事辦了吧。”
玉兒是“終極運”者,她要到二十五歲才可成婚。
我說:“爸,這太倉促了,我要給玉兒一個隆重的婚禮。”
“怎麼才叫隆重?自己喜歡就是隆重,三天的時間也夠了,你寄回家的錢我都給你攢著呢,明天你帶玉兒去城裏照結婚相,再多給她買些衣服,我和你媽明天給你收拾婚房。”父親的計劃有條不紊。
“為什麼這樣急?她現在都住在咱家了,你還怕她跑了不成?”
“我不怕她跑,怕你小子跑,今天帶一個桃兒回來,明天帶回來一個花兒什麼的,那玉兒可真要跑了。”父親沒好氣地說。
我解釋說:“爸,你聽我說,我不是不想結婚,是因為現在不能結,我說了你可別生氣。我大三那年就從學校出來了,認了一個周易高人做師父,這幾年潛心研究《易經》和道家的法術,也算是小有成就,現在是大都市易經學會的副會長。我前些日子剛從峨眉山學了梅花易數秘宗,我現在的師父司馬空斷定玉兒是‘終極運’者,在二十五歲之前是不能成婚的,所以,我想等明年和玉兒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