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板鬧了別扭……”話一出口,我就明白黑臉張的險惡用心了。
黑臉張就是一個無賴,他是在按有罪推定的步驟一步步給我下套,這樣扯下去,我很快就能被他以莫須有的罪名給拘留了。
我說:“你直說了吧,到底想怎樣。”
“不是我想怎樣,是你想怎樣,搞封建迷信活動,散布謠言,恐嚇威脅,蓄意報複,破壞社會穩定……你說該按什麼罪治你!”黑臉張冷笑道。
我問:“罰多少錢?”
“罰錢?法律是神聖的,能以罰代法嗎?”
我差點吐了,在我麵前說“神聖”兩個字,剛從農村到大都時差不多我信,現在,你侮辱我的智商。
我也豁出去了,說:“這事和溫鴻沒什麼關係,你把他放了,要罰要拘衝我來吧。”
“嗬,你夠義氣啊,可惜在這裏你說了不算,”黑臉張又點上一支煙,衝我噴了一口黑臭的煙霧說,“說吧,你和溫鴻是怎麼計劃的,是不是先算一卦來嚇唬楊運,然後敲一筆錢啊?”
我憤怒地說:“你這是誘供,我們什麼計劃都沒有,就是好心提醒他,早知道他這樣狗咬呂洞賓,就不管這閑事了。”
“還狡辯是吧!你們這些吃江湖飯的騙子要有好心,那我成觀音菩薩了,你不說是吧,好,先關起來,什麼時候想說了再找我。”
黑臉張一揮手,讓一個年輕的警察把我帶進了一間小屋裏,不理我了。
我有些後悔太大意了,早知道如此,該讓鄭巨發找找人交點錢把溫鴻保出來的,派出所本是個說理的地方,可是黑臉張不和我講理,我縱是渾身是嘴,無奈張不開口,隻能任他宰割。
俗話說,世事如棋局局新。其實世事不是棋,按易經的理論,世事就是一個重複的過程,有時候更像是一個圓,是一個老舊的車軲轆,有時候你以為有些人有些事再也不會見到了,可是轉來轉去,你猛然發現,又轉回去了。
我不記得誰說的了,說人的一生其實生活圈子很小,來來往往不管朋友仇人隻那幾個人,一旦認識了,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圈子。
這話真是至理名言,我轉了那麼大的一個圈子,沒想到竟然又和黑臉張撞到了一起。
我在留置室裏席地而坐,心想,我和黑臉張也沒什麼仇恨啊,他總不能黑白不分非要跟我過不去吧,楊運想整溫鴻不假,也不過是氣頭上,把他送派出所來嚇嚇他,還能怎麼著呢?硬說是敲詐勒索,這也沾不上邊啊,說是搞封建迷信?那頂多是罰點錢,還能怎麼著?不至於判刑吧!
一忍百事消,當初我要不逞一時之快,非得讓楊運見證一下易經的神奇就好了,本來想幫溫鴻的,沒想到反而給他帶來了麻煩,我是一個吃江湖飯的人,拘留所也進去過,心裏沒什麼壓力,溫鴻可不一樣,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態是怎樣的,會不會受此打擊而從此一蹶不振呢?
我胡思亂想著,感覺外麵已經黑透,卻再也沒人來招呼我。
此時的黑臉張正和楊運在一個火鍋店裏喝酒。
楊運向黑臉張敬酒道:“老張,姓溫的那孫子太可惡了,我開除了他,他就跑過來嚇唬我,還弄一首詩來諷刺我,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人。”
“你放心吧,這一回保證讓他記吃又記打。”
“我聽說那個周天一是易經學會的副會長?我覺得還是別把事情弄大,教訓一下姓溫的就行了,別惹姓周的了,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啊。”
“切,惹他怎麼了,一個擺攤算卦的,有個狗屁來頭?”
“易經學會公開搞迷信活動,你們怎麼不查他們?”
“易經學會是合法的社團,名譽會長是常誠,我們沒事惹那個騷事幹嗎,周天一不一樣,他就是個街頭混混,副會長的名頭說不定也是騙來的,這年頭會長主席的我見得多了,如果查出他是假的,就更好治他的罪了。”黑臉張吸溜著一根粉條說。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他要是假冒的會長就是詐騙了。”
“明天一早你去所裏記個材料,就咬定姓溫的向你要一萬塊錢,隻要有你這個口供,不判他們個三五年別想出來。”黑臉張惡狠狠地說。
“這沒問題,當時我辦公室裏還有證人呢,那小子的確向我要錢了。”楊運狡黠地笑了。
“周天一,你不是和周正虎好嗎?看這回誰救得了你!”黑臉張美美地喝了一口酒,得意地自言自語。
“你和姓周的有仇?”
“有什麼仇,就是看這孫子不順眼,上一回不知他用什麼招術,竟然把小雅給迷倒了,還和周正虎認了本家,老子在派出所幹了十幾年,至今還是大頭兵一個,要不是周正虎那王八蛋壓著,老子早就幹上所長了,好在老天有眼,周正虎倒了台,周天一又犯老子手上了,這就叫報應,報應你懂不懂?”
原來周正虎在台上時,黑臉張曾經托人走過他的門子,想往上升升,結果周正虎收了他的禮,一直沒給他辦事,為這事他整天懷恨在心,周正虎下了台,他也算解了恨,可是畢竟沒能親自踩上一腳,這一回我落到他手上,他知道我和周正虎關係不錯,當然要恨烏及屋。既然整不了周正虎,整我也一樣能帶來報複的快感。
第二天一早,黑臉張又把我提了出來,把一遝材料拍在我麵前說:“你那寶貝徒弟都招了,你還不坦白從寬嗎?”
我冷笑:“你少來這套,他招什麼,他有什麼可招的?”
“他招什麼我不需要告訴你,看你主動不主動了,認罪態度在量刑時很重要,這個罪,”黑臉張用手指敲著材料說,“嗯,這個罪至少得判你三年。”
我知道黑臉張在唬我,幹脆不理他了。
“還不說是嗎?行,是條漢子,反正我們人證物證都有,你說不說的無關緊要,先去看守所待著吧你!”黑臉張一把抓起那些材料拂袖而去。
到了中午,來了兩個警察,給我戴上手銬,推搡著我上了一輛警車,溫鴻也在車上,他的臉上還有明顯的傷痕,也不知是楊運打的還是警察打的。他看了我一眼,眼圈一紅說:“師父——”
我問他:“你說什麼了?我們這是去哪裏?”
一個警察喝道:“不許說話。”
不一會警車到了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我抬頭看見門口白底黑字的牌子,果然把我們送到了看守所。
這裏我來過,當年我師父肖衍四就是在這裏死的,想到師父,我心裏一陣難過,沒想到我也步師父的後塵,進了這裏,難道這就是宿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