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水天需》六四爻辭:需於血,出自穴。
在憂患之中等待,才能逃出洞穴。患得患失有時也會是一種很好的人生哲學,可能會失去機會,但是不會遭受毀滅,那些在富貴中忘乎所以的人,往往把凶險看成是機遇,其實是誇大了自己的能量,富水重船最怕淺灘,弱水空舟可以無憂萬裏。
我和喬好運帶著李平陽去洗了一個熱水澡,在大眾浴池裏,水汽蒸騰,各種各樣的人體如魚一樣自由穿梭,李平陽躺在水池邊,皺著眉頭看著滿滿一池子的人小聲嘀咕說:“這一池髒水,你們一直都在這樣的澡塘洗澡?”
我和喬好運相視一眼,我說:“水不沃人,這池子裏的水是髒,可是在這洗澡的人心裏是幹淨的。”
李平陽羞愧地一笑說:“對不起。”
“你不用說對不起,追求高尚生活沒有錯,不過你要學會適應角色的轉換,心態調整不過來才是你最大的敵人。”
喬好運說:“是啊,我本來想請你去高檔的洗浴中心去去晦氣的,是天一要求來這兒的,他說從今天起你要忘掉過去,忘掉不切實際的幻想,回歸本色,重新開始。”
“謝謝,我也是窮人的孩子,苦日子過得不比你們少,小時候夏天是在河裏洗澡,一到冬天就不洗澡了,我現在落魄到這種地步,能洗一個熱水澡已經是很大的幸福了,我很感激你們。”
我給李平陽搓背,喬好運給我搓背,我們一下子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的單純快樂,我從李平陽背上刮下一團團厚厚的泥垢開玩笑說:“你好東西吃得太多了,看這身油,搓下的泥都帶著海鮮味。”
李平陽拾起一團泥蛋蛋湊到鼻子下聞了聞說:“沒有味呀?”
我和喬好運大笑。我說:“你忘了我們那次吃完豬頭肉去洗澡了嗎?都把搓下來的泥當成豬油呢,你還可惜得要命說,剛吃完肉,不該這麼快泡澡的,熱氣一蒸把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豬油都泡出來了。”
李平陽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說:“想起來了,天一,你這樣一說我又想吃豬頭肉了。”
“沒問題,一會我們買二斤回去懷舊。”
洗完澡,我們真就買了二斤豬頭肉,三斤大餅,回到茶社,泡了一壺茶,吃了個滿嘴流油。
六子和陶然從外麵進來,看我們徒手捏著豬頭肉往嘴裏送,驚呼:“你們這是幹什麼?”
“練功。”喬好運鼓著腮幫子說。
“練什麼功?”
“小毛孩子屁都不懂,沒看過《射雕英雄傳》嗎?洪七公知道不?這是丐幫最高的功夫,失傳很久了,我們剛從一本古籍裏發掘出來的。”
陶然抿嘴一笑轉身進房間裏去了。
六子看我們吃得香,也拿了餅,伸手抓起一大塊豬頭肉往嘴裏塞,邊大嚼邊說:“我也練練這個功夫。”
一會工夫,我們風卷殘雲把所有的食物消滅得幹幹淨淨。
李平陽說:“還是當年那個味。”
喬好運說:“哪有當年那個好吃啊,現在的豬都喂‘三月肥’,三個月豬都出圈,全是激素催的,以前喂一頭豬要用近一年的時間,那肉多香。”
我瞪喬好運一眼說:“你真掃興,人家說的是感覺,你一張口就俗了。”
我讓六子在我房間裏加了張床,收拾好後對李平陽說:“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睡不著,我們說說話吧。”
“他肯定睡不著,不如我們哥仨商量一下看怎麼解決眼下的困難。”喬好運說。
我說:“我對付困難的辦法就是睡覺,不停地睡覺,一覺醒來辦法就有了。”
“你這是妥協,要能睡出錢來,我們都去買安眠藥。”
我們都沉默了一陣子,李平陽的憂傷又浮上了臉頰。
喬好運見他情緒又要轉壞,沒話找話說:“平陽,你講講股票的事,我還不懂這玩意是怎麼炒的呢。”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股票把我毀了,現在一想起來就想哭。”李平陽哭喪著臉說。
我說:“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換個話題。”
“談女人你不想哭,可是你不是栽在女人手裏是栽在股票手裏,你要麵對現實,你把心裏的苦吐出來心裏就不苦了,比如趙見那孫子欠我的錢,我向天一傾訴一番後心裏馬上就再也不想那事了,我覺得這招管用,平陽,你聽我的,就說說股票,這叫做疼痛療法。”
李平陽說:“我以前也不懂股票,連K線圖都不會看,就是看證券報推薦哪隻股票買哪隻,後來懂了一點,可還是看不懂趨勢、調整、莊家進出什麼的,所以才會上了深圳那個谘詢公司的當,他們是拉高了股價,想出貨了,才到處打電話向我這樣的新手推薦,就等我去接他們的盤呢。”
“我不信,他們炒作一隻股票得多少資金啊,你這百十萬能接得了他們的盤?”
“全國多少炒股的呀?他們多騙些人不就多了?再說他們還有別的手段出貨呢!我聽說有一個基金公司的經理就是和一些私募聯手坑人,私募把股票炒高,然後那個基金的經理動用基金接盤,賺的錢兩人平分。”
“有這樣的事?那基金不是虧了?”
“基金虧的錢是老百姓的,他們才不管呢,賺一票夠他們吃一輩子的了,丟了基金的工作還能去幹私募,他們怕什麼!”
“他媽的,這幫孫子這樣黑啊!”喬好運罵道。
“股市裏黑的事多了,我也是後來才聽一個幹過操盤手的朋友說的,可惜我醒悟得太晚了,要不然,打死我我也不去碰股票啊。”
“股市就是一個大賭場,願賭服輸,你也不要去怪別人坑你,隻能怪你自己太貪婪。”我說。
“可是我輸得太慘了,連性命都差點輸掉了。”
“哪兒跌倒哪兒爬起來,你們的智商也不比別人差,我就不信賺不回來,平陽哥,別泄氣,湊些錢接著玩,我支持你。”六子在一旁不知深淺地插話說。
“真是無知者無畏,你一邊玩去。”喬好運轟六子。
“還別說,六子這話有幾分道理。”我說。
“什麼?還要再去賭?”李平陽連連擺手說,“我死也不會再沾股票了。”
“天一,你怎麼想出這個主意?你不是說過不熟不做嗎?”喬好運說。
“還有別的辦法嗎?既然股市賺錢快,如果想要盡快湊齊一百萬,我看隻能走這條路。”
“是沒有別的辦法,可是這風險太大了,如果再賠了,那可就……”喬好運後麵的話沒說,我們都能猜到他要說什麼,於是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平陽說:“天一,好運,算了,我不能連累你們,再說了,別說我們不懂炒股,就是我們精通股票操作,沒有很多的資金,想很快在股市上賺回一百萬也是不可能的。”
“死馬當活馬醫,有希望比沒有希望強。”我說。
其實我這也是權宜之計,完全是為了給李平陽一點希望,湊點錢買點股票放著,他至少還能去幻想有朝一日翻身,一百萬不是個小數目,借是沒可能的,做別的生意更是畫餅充饑,股市是投機市場,有風險也有暴利,要不然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冒著傾家蕩產的危險進去了,我想隻要用心,再加上點運氣,或許可以扳回一局。
李平陽已經輸了那麼多了,也該轉運了吧。我自欺欺人地想。
“就是嘛,我師父說得對,有希望比沒有希望強,別忘了我師父可是周易大師,他測人事都那麼準,測測股票也沒問題吧,每天讓他卜一卦,測準了哪幾隻股票能漲再買,保準隻賺不賠。”六子又冒了出來。
“是啊,天一,你會占卜啊,哦,我說呢,你要平陽再進股市,你早就有打算了啊。”喬好運說。
“我還真沒想過預測股票的事,我也從沒有試過,而且占卜這事有不益不占的原則,預測股票是益還是不益我還沒弄明白,所以你們也不要往這方麵想。”我有些氣惱六子的多嘴。
“怎麼是不益?我們是救人啊?真有神靈的話,他老人家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平陽跳樓吧,我看這事行,天一,你先試試,要是能測準的話,我們就去找資金,我向幾個哥們借個十萬八萬的不成問題。”喬好運看到了光明,頓時兩眼放光。
他這樣一說,我也動心了,是啊,我這是救人,不是做惡業,應該算得上是有益的事,可是預測股票從何下手,我得好好研究一下,這也是個新課題,不妨試試。
我說:“我要先聽平陽講講股票操作的原理,看看預測學能用得上嗎。”
喬好運說:“這事好辦,我去書店買些有關股票的書來,我們一起學習,然後再結合平陽的實戰經驗,你找準規律再動手,隻要我們有的放矢,不怕玩不轉。”
說幹就幹,喬好運去書店找書,我聽李平陽講股市的事,六子忙著去證券市場開戶。大家分頭行動,一起幫李平陽點燃了生的希望。
以前我從沒有接觸過股市,隻知道那是一個能圓很多人發財夢的地方,也是很多人的墳場。我對股市的全部了解是來自劉青雲、鄭少秋主演的電視劇《大時代》,那是一部非常棒的電視劇,至今印象深刻,裏麵對人性和親情的刻畫入木三分,看得一顆心時刻揪緊,幾乎透不過氣來,可是電視劇裏所說的香港股市卻十分的陌生,以為那不過為劇情的需要,編導故意虛構出來為了烘托氣氛的。後來又看過潘虹主演的電影《股瘋》,那是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中國全民炒股的事的,加之一些報告文學和楊百萬的回憶文章,才發現,股市原來真的是一個可以製造神話的地方。
李平陽盡其所能,向我講解了股市和股票的奧妙,又對著電腦演示了一遍操作方法,為了增加我對股市的理性認識,他還帶我去證券市場蹲守了幾天。那裏人頭攢動,情緒高漲,所有人的情緒都隨著指數的漲落上下波動,希望和失望在這裏沸騰,開心和傷心在這裏交會,吵鬧和沉默在這裏堆積,令我對股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