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窈窈垂眸,當朝高官遇刺,為著體麵,朝廷不會將官員傷勢廣而告之。
她聽的傳聞,沈階受傷,而傷在哪裏,傷情如何,一概不知。也保不準六兒話裏有誇張的水分。
不鹹不淡地,“嗯。”
六兒怕杜窈窈不信,“夫人對此若有疑問,將來回京可去太醫院找公子的病曆核實。”
太醫院為總結歸納救人良方,對於醫治好的病人,通常不會弄虛作假。
杜窈窈淡然,“我對他的這點信任度有。”
六兒悻悻,現在的夫人看起來冷漠,他總認為公子在她心裏沒地位。
他接著道:“公子養傷期間,聽到您的名字就咳血、吐血,太醫說是心病。大家都以為您去了,公子也不讓設靈堂、扶棺柩,經常一個人呆您房裏呆一宿……”
猶豫片刻,仍是大膽地說出,“今年正月那會兒,不知在哪家誤喝了摻藥的酒,那樣難受,公子沒喊女子伺候,在您房裏硬生生捱過,泡了半宿的冷水,凍病一場。”
他知機地沒提楚得特意下藥,撮合沈階和葉瑩。
杜窈窈算是懂了。六兒是表訴沈階對她如何癡情的說客。
雖是無關緊要的口水話,卻能令人爽到。
杜窈窈爽了。
沈階以前多縱欲,幾天不做,跟青春的泰迪似的,沒完沒了。難為他憋這麼久。
葉瑩那邊,他知道她的底線,還敢上門挽回,應該和葉瑩沒有身體接觸。
六兒斟酌著,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公子誤以為林公子私藏夫人,夜鳧寒湖的事不能說。還有夫人的娘家,杜公子……
杜公子科舉作弊,公子起先做的不地道,可最後不是出麵放他出來了,而且懲罰堪稱史上最輕。
——三年不能參加科舉。
六兒覺得可以幫忙邀功。
“夫人,杜公子那事,公子先前是嚴厲了些,可一得知您的境況,他立馬把杜公子放了,還冒著被不少人彈劾的風險,硬是把眾臣建議的十年不能科舉改為三年。”
“嗯?”杜窈窈驚訝,“我哥是沈階放的?”她明明托林書彥去辦的。
六兒篤定點頭,“當然,除了一朝相公,誰能辦得到啊。”
“原來如此……”杜窈窈撫額。她以為林書彥托林相公辦成此事,沒想沈階大發慈悲。
又疑惑,“他怎麼得知我的境況?”
“啊這……”六兒支吾,半晌坦言,“從林公子那得來的消息。”
杜窈窈有些心虛,若沈階知道她給林書彥的信上寫了什麼,估計會氣得不輕。
正是相信林書彥家風清正,明朗君子,她才敢寫那些“財色任取”的內容。
她隻是想表達自己走投無路的困境。
估摸這也是她給林書彥送銀票,人家不收的原因。一方麵林家確實不缺錢,另一方麵沈階阻擋,他沒法出力,許是無功不受祿。
杜窈窈沒問下去。六兒主動解釋沈階不見杜青和杜瑟瑟一事。
“杜公子剛入獄那會兒,杜老爺帶杜二小姐來過沈府。不是公子不接見,而是公子一個寡居男子,請妙齡妻妹入府居住,不大妥當,容易遭人非議。”
提到這兒,杜窈窈不由替杜青害臊。那些天回青州,她聽說了,沈相的老丈人為救兒子,欲將庶女送給做大官的女婿。
好在沈階算個人,沒讓杜瑟瑟進門。
“我明白。”杜窈窈啜茶頜首。
六兒言歸正題,又施一禮,“請夫人發發善心,厚待公子,他身體不比以前。前些日子看見夫人有孕……”沒敢說氣得吐血,委婉道,“公子舊傷複發,再度咳血,養了幾日才慢慢好轉。”
杜窈窈不解。沈階在綠柳山莊之前見過她?並忍住沒找她?
她的印象裏,他一直強大強勢,難以想象柔弱咳血的樣子。
她不想隨便和好,六兒偏偏透露他可憐悲慘、專一深情的事跡。
杜窈窈略感頭疼,打發六兒,“行,我知道了。”
“公子這會兒在漏雨的庫房裏咳嗽。”六兒匆匆補上一句。
杜窈窈因為這句話,失眠了一整晚。
她的床鋪不比沈府裏的華美柔軟,基本的溫和保暖有的。
外麵的雨啪啪打在窗格子上,一陣比一陣狠厲。她想象得到,庫房那邊什麼情景。
怕六兒說謊,杜窈窈特地讓小翠去聽了牆角,沈階的確仿如風寒咳嗽,一聲一聲聽得人揪心。
她不想輕易原諒他,可按捺不下心疼。
糾結一夜,杜窈窈決定,跟沈階先坦白她的不明來曆,看他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