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回到城裏,研究生就提出好好吃一頓。宋義仁明白他們的心思,掙了錢,當然要吃一頓,然後大家分一點錢,但他們哪裏知道他的苦處。他算過了,送鄉下前讓飄飄到醫院戒半個月毒,怎麼也得花五六千,短時間再到哪裏掙這麼多錢確實讓他頭疼。今天說起來也掙了一千六百多,如果好好吃一頓花去二百,就隻剩一千四了。這剩下的錢怎麼辦。錢是大家掙的,如果不分,他們肯定會有意見,會罵他老摳周剝皮。他覺得今天李紅裕對他的不敬,也是他這幾年對錢抓得太緊太摳,讓人覺得下賤沒品位。宋義仁再歎一聲,他決定每人發一百。宋義仁說:“今天的錢本來應該平分,但我有點事急需要錢,就算我借你們的,過後我再還你們。”

也許和他們期望的差距太大,三個研究生誰都沒做聲,連句謙讓的話都沒說。這讓大家都有點難堪。沉默了一陣,王倩卻說:“我們要價太低了,沒掙到錢,應該劁一個最少要兩塊。”

豬場本來有專門劁豬的技術員,但他們隻會傳統的方法,仔豬被割一刀後恢複傷口時間長,這期間不但不長肉,還要掉膘,影響經濟效益不說,大熱天弄不好還會傷口感染,正因為如此才請他來。但人家不這樣算賬,人家說的是時間,人家說你一分鍾就劁一個,要兩塊錢說不過去,一塊五一個也是費了嘴皮子的。宋義仁覺得王倩說這話另有意思,意思不是說要的少,而是給他們的少。宋義仁低了頭,一句話不說。

吃飯時,三個研究生謙讓一下宋義仁,便爭著點菜,點的菜一個比一個貴。宋義仁能夠理解,自己的子女都那個樣子,你又能要求別人怎麼樣,再說他們以為自己的導師西裝革履掙了很多錢,不吃幹什麼。宋義仁止不住又歎一聲。

結果是點的菜隻吃了一半,有幾個菜基本沒動。宋義仁終於找到了批評人的機會,他嚴肅地說:“浪費是可恥的,吃不了的都帶走,每人帶一份,一點都不許浪費。”

天黑盡才回到家,屋裏卻沒開燈,黑燈瞎火的好像沒有人。將燈打開,才發現許慧坐在那裏哭。他猜到又是為飄飄。將行裝放好,洗漱了,他才過來問怎麼了。許慧說:“害死人了,那個瘟不死的讓派出所抓了,剛才打電話來要我們家長去一趟,拿著罰款去領人。”

宋義仁急問為什麼,許慧說:“還能為什麼,我在醫院守著讓她輸液,我上廁所回來她就跑了,我回到家時間不大,派出所的就打來了電話,說在建築工地向民工賣淫,讓他們當場抓了。”

宋義仁咬著牙苦著臉一言不發。許慧看著他帶了哭腔說:“你如果忙,要不我一個人去和他們說說,看能不能不罰款放人。”

宋義仁長歎一聲。抓賣淫嫖娼就是為了罰款,哪有不罰錢就能領回來的。宋義仁抹把臉說:“這次領回來,再不能這樣放任她了,得馬上送到鄉下。我身上還有點錢,咱們走吧。”

派出所一個中年民警負責這件事。民警說:“她光天化日之下同時給幾個民工賣淫,簡直讓人不敢相信。看你們都很體麵,不知為什麼有這麼個女兒。”

宋義仁無法抬頭,許慧明白決不能說吸毒,便哭了說:“他是繼父,我沒有工作,她是在舞廳學壞的,原因是愛情受了點挫折,神經出了點毛病,一犯病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病情一過去,又像好人一樣了。”

民警說:“一進門我就看出你們兩個的年齡不像是原配,這樣的家庭最容易出這樣的問題,但不管是不是有神經病,這種事抓住了就要罰款,所裏已經決定了,罰五千塊錢把人領走。”

要這麼多,兩人嚇一跳。許慧哀求說女兒有病,就饒了她這一回。民警冷笑著說:“你別把我們當傻瓜,我一眼就看出她在吸毒,但我不想管這些事。你說有病,有病就得到精神病院去檢查,但檢查費得你們出,如果你們同意檢查,就先放一千塊錢押著,如果檢查沒病,還得交罰款。”

當然不能檢查了,許慧繼續哀求民警,說她沒有工作,能不能象征性地罰點。民警考慮一下說:“看在你們情況特殊的份上,我再和領導說說。”

民警出去好一陣才回來。民警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才說:“費了很大事所長才同意罰三千,這已經是特例了,再一分都不能少,你們也不要討價還價,如果不同意你們就走。”

兩人都清楚,民警的目的就是要罰錢,不給錢肯定不行。許慧向宋義仁示意一下先出了門。宋義仁跟了出來。許慧說:“我們也假裝不管了,看他們能把她怎麼樣,說不定沒辦法他們會再少要一點放人。”

宋義仁覺得這裏不是菜市場,公安雖說為錢但也不在乎那幾個錢,惹惱了人家,人家有的是辦法,那時恐怕給錢人家都不要了,到頭來吃大虧的還是自己。再說飄飄畢竟是個大活人,這樣拿孩子作賭也太殘忍。宋義仁歎口氣說:“我們不可能鬥過人家,惹惱了人家飄飄要吃大苦,還是想辦法弄錢吧。”

許慧抹了淚說:“不知是哪輩子做了孽養了這麼個禍害,又要這麼大一筆錢,我真的不如死了好,我死了你還能清清淨淨活幾天。”

每次許慧哭,宋義仁的心都會軟成一團。宋義仁鼓了勇氣說:“好歹我也是個教授,三千塊也不是多大的數目,我手裏還有一千多塊錢,再借點,再說也快發工資了。”

許慧擦把淚說:“也許你天生就有這一磨難,我天生就是來害你的。”

宋義仁在考慮到哪裏借這筆錢。西台縣豬場那裏已經向吳場長借了一萬多,再也沒法張口。反正劉安定已經知道了飄飄的事,他又和同學白明華合作搞項目,白明華有權有錢,去年又被定為省優秀青年學術帶頭人,每年省裏給三萬元津貼,學校給兩萬元。讓劉安定向白明華借個幾千應該沒什麼問題。隻有這個辦法了。

宋義仁來到公用電話亭給劉安定打電話,宋義仁低聲說:“飄飄又出了事,現在在派出所裏,拿三千塊錢才能把人贖出來,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向白明華借兩千塊錢,我這裏再沒一點辦法。”

劉安定問犯了什麼事,宋義仁說:“還能有什麼事,從醫院跑出去找民工讓民警抓住了。”

自從嶽父說要把飄飄領到鄉下老家,劉安定就覺得飄飄和自己有了更多的關係,飄飄有可能就是三哥的人了。說不定這事一出就顧不得再去戒毒,很可能立馬要送到鄉下。向白明華借錢不大好說,向何秋思借,倒可以實話實說。何秋思的丈夫李玉出國前兼職給市裏一家大工廠當英語翻譯,曾隨工廠的技術人員和銷售人員幾次出國,據說掙了幾萬美元。憑他的感覺,何秋思已經把他當成了不一般的朋友。他想,向何秋思借錢,一是可以去看看她,試試她現在的態度;二是通過交往辦事,也能使關係更加密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