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怪人(2 / 3)

等大家不笑了,忻老師又問,金寶玉,你能給大家講一講司馬光嗎?我不知道。這回金寶玉的臉呼的紅了,並且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同學們,有句古語不知道大家聽說過沒有,叫既來之,則安之。今天,我們大家既然來到了這個地方,就應該安下心來,老老實實坐在這個地方,學一點知識。我也知道你們的想法,來這裏應付應付,混個文憑,這種想法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我覺得有點可惜,我們一個個老大不小坐在這裏白白地耗費時間是不是有點太那個?我不想強迫大家,但我以為或多或少學點東西總比不學強,大家說是不是?是。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可以聽得出來,這句話是從大家的內心裏發出來的。剛才金寶玉提到的司馬光和我們今天課本上要講的司馬遷雖然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但都是曆史上的名人。司馬遷,字子長,夏陽,也就是我們現在的陝西韓城人。對於司馬遷的生卒年月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生於公元前一四五年,卒於公元前八六年,另一種是生於公元前一三五年,卒於公元前九三年。司馬遷是《史記》的作者,是西漢的史學家、文學家和思想家。因司馬遷任過太史令,人稱其書為《太史公書》,後稱為《史記》。它是我國最早的通史,並且開創了紀傳體史書的形式,對後代史學有深遠的影響。其評價曆史事件和人物,頗有與儒學相背異之處。《史記》對許多曆史人物的敘述,語言生動,形象鮮明,也是優秀的傳記文學作品。魯迅先生稱司馬遷的《史記》是“史記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司馬光,字君實,陝西夏縣今天屬於山西涑水人,世稱涑水先生。出生於公元一0一九年,卒於公元一0八六年。司馬光的代表作主要是《資治通鑒》《資治通鑒》是我國著名的古典編年史。作者司馬光和他的重要助手劉恕等人根據大量的史料,花了十九年的時間,才把從戰國到五代這段錯綜複雜的曆史編寫成年經事緯的巨著……忻老師大約講了一個多小時,我同桌的金寶玉說,忻老師,休息一會兒吧。沒等忻老師應聲,金寶玉就離開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了講台旁,拿起了窗台上的暖瓶,說,忻老師,渴了吧,你等著,我去打水。忻老師也許是真渴了,也許是講得有點累了,也許是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就微笑著說,那咱們就休息一會兒吧。

同學們,我現在重新強調一下,今天是第一天,大家來得晚點可以原諒,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麵,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今天上午,不管誰遲到了多長時間,我給了你這個麵子,同學們都是成年人了,用不著我再說什麼,希望明天能準時到校,遵守時間。我再宣布一次,到校的時間是:上午八點,下午兩點三十分。下學前,關老師站在講台前,非常嚴肅地對大家說。從教室裏往外邊走的時候,人們三三兩兩邊走邊議論著關老師。有人埋怨,說一個快退休的死老頭了,還想鬧什麼表現?湊合幾天不就到點了,有什麼想法?有人咒罵,這個“文化大革命”時成天挨批鬥戴紙帽子的死老頭,純粹是腦子有毛病!還有人感慨,說都九十年代了,關老師的思想還這麼保守,跟不上時代的步伐。

不管人們如何評價甚至在背後咒罵關老師的這種做法,事實上,我們這個班的衛生狀況、課堂紀律、考試成績在全校的十幾個班級中名列前茅。在年底的評比中,我們班被評為“文明班級”。我記得關老師雙手捧著那塊用鋁合金框做的鏡框走進教室時,呼呼地喘著氣,那張平時滿臉都是階級鬥爭新動向的臉突然間變成了一朵盛開的花兒。關老師還讓正在講課的老師停了下來,叫一個同學出去找回了幾個釘子,拿來了錘子,囑咐我們在下麵看好位置,親自把那塊鑲著獎狀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鏡框端端正正掛在了教室的正麵,而後,又從西服的口袋裏掏出一塊潔白的手絹,把已經擦得很幹淨的鏡框上上下下又擦了幾遍。

第二天下午,我記得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八日,星期六,我們剛剛上完一節語文課,班裏的三個女同學從教室外邊走了進來。其中的那個胖子說,關老師也真是,連咱們培訓中心領導的話也不聽了。瘦子說,他這人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誰也不要搭理他就好了。那個不胖不瘦的說,管他哩,讓去就去,不讓去就拉倒,大冬天在外邊敲鑼打鼓,也不是什麼吃香的差事。她們的話剛剛說完,關老師的腳就踏入了教室的門。

一看關老師來了,教室裏馬上就靜了下來。關老師對那幾個女同學說,不是關老師不讓你們去,咱們都是培訓中心的職工,可你們不同以往,是這個班的學生,我是這個班裏的老師,我就得按學生要求你們,有什麼事情必須請假,就是咱們培訓中心的領導,需要抽你們去參加什麼活動,也得跟我這個班主任打個招呼,由我來通知你們,不能隨隨便便氣也不吭就把人叫走,那還要我這個老師幹什麼!他今天抽這幾個,明天再抽那幾個,我這個當老師的以後怎麼管理學生?你們的學習時間怎麼能得到保證,到時候考試及不了格誰負這個責任?我也聽到有的同學在背後議論我,罵我,這我能理解。你們在單位散漫慣了,稍微有人管一管就覺得失去了自由,有的同學說我是死腦筋,不會轉彎,不會辦事,實話告訴你們,我的腦袋瓜比你們靈活得多,也聰明得多。你們出去打聽打聽,關老師是什麼樣的人?是六十年代北京礦院的高材生。我的同學現在有的當省長,有的當部長,有的當廳局長,最差的也是個處長。我今天所以對你們要求得嚴一些,為的是想讓你們的腦袋裏多裝一點學問,多學點實際的本事,你們大家都是成年人,能坐在這裏學習的機會不是很多,現在既然坐在了這裏,就不應該把這段時間白白地浪費掉。作為你們的老師,我如果連這一點也做不到,就不配做一個老師,就是在犯罪。也許你們會說,現在上正規大學也是在混,這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我認為,誰混最後吃虧的還是他自己。隻要來這裏上課,我就不允許你們混,一個人要立身於世,必須有一點真正的本事,否則,他靠什麼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還有人會說,現在的當官的有幾個有真正的本事,還不是靠後台,靠票子上去的。這不是你和我能管得了的,連上麵的人有的時候也管不了。現在,我能管了的就是你們。我要求你們要好好學點知識,掌握些實實在在的本領,但是,知識的獲得都是靠不懈的努力,虛假不得。關老師站在那兒,講得慷慨激昂,講得聲情並茂。大家靜靜地聽著,沒有一個人講話,哪怕是咳嗽一聲。

關老師的話剛剛講完,從教室外邊進來個中年人,一進門就對培訓中心那三個女同誌說,哎,讓你們三點去,怎麼又回來了?那三個女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把目光都集中在關老師的身上。隻見關老師說,是我不讓她們去。

為什麼?那個中年人問。

誰也沒有跟我打過招呼。

是我讓她們去的。

誰也不行,她們現在是我這個班的學生,不是培訓中心的職工。

你們現在馬上去,出了事有我負責。

你們今天要是去了,以後就再不要進這個教室的門。

你們馬上去,聽見了沒有?

那三個女同學慢慢吞吞離開了各自的座位。

不行。誰也沒有預料到,關老師快步來到了門口,用自己的身子斷然堵上了教室的大門。這種壯舉,很有點像黃繼光挺身而出撲向了正在猛烈射擊的碉堡的槍眼口。

教室裏的空氣幾乎凝固了。大家互相望著,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幹什麼。事後我才知道,那個中年人是培訓中心的一個副主任,是關老師的頂頭上司。那天的事情的最後結局是,關老師和那個副主任一同去找他們共同的領導,而那三個女同學當然還是去參加了活動。

一個星期後,離八點還差五分鍾,我們這個班的四十多個男男女女就齊齊整整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等待著老師來給我們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