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苦海(1 / 2)

她一身華重宮服,他的眼睛裏顯現出她婀娜嬌弱的身影來,卻沒有任何情緒,她一步步向他走來,直視他的眼睛:“你要去向皇上稟告嗎?說這一切都是本宮的陰謀嗎?”

“娘娘,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他神情恬淡。

“你不會說,我知道。”她微微地笑,笑意到了眼睛裏,“你若是要說,那日就不會按著我指的線索,一步步按著我的鋪排查了下去,助我除了威脅。”

他幹淨的眸中終於有了裂縫,“我竟不知是受了娘娘的利用。”

那日她奄奄一息,而他心神大亂,而後想來,她說的那番話,也無非是為了擾亂他的心神,為了利用他排除異己而已。

“和尚,你怪我嗎?”她忽然出聲。

未明歎了一口氣,又道一句阿彌陀佛,“雖然娘娘利用了我,然一路徹查皆是我的所作所為,又何來怪之說,隻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娘娘若願收手,那因此事被累的三十多條人命便可得以赦免,我反而會感謝娘娘。”

若真是怪,也隻怪自己修心潛修二十載,到頭來竟一敗塗地罷了,未明閉了閉眼,再睜眼她卻已在麵前。

她芊芊十指掃過他的臉頰,桃花眼帶著幾分迷離笑意,“和尚,你瞧瞧本宮,本宮美嗎?”

“娘娘很美。”他誠實告知。

這話明明是意料之中,她卻也很開心。“是不是本宮肯放過那三十多條人命,你什麼都願意答應本宮?”他的臉已經近在咫尺,她的唇和他的唇,隻消再那麼一些就可碰上。

他不閃不避,不卑不亢,她想至少他眼裏會有厭惡,憎怒,就那麼一丁點的情緒也是好的,可他依舊淡道:“娘娘,請自重。”

蓮華退了半步,到底還是從懷裏拿出那串佛珠來,“說起來你還算是本宮的救命恩人呢,既然你也予本宮有恩,本宮便如你所願,救下那三十多條人命罷。”她將佛珠還給他,抬抬手道:“來人,送客。”

“謝娘娘,小僧告退。”她到底是不敢回頭去看他,所以也沒有看到,未明拿了佛珠,那明朗澄澈的眸裏,已有什麼東西,悄悄被掩蓋了下來。

他此來不過是為那三十多條人命,蓮華心想,時隔三年她再見他,在他眼裏她已然變成了一個為了爭權奪位可以隨意犧牲三十多條人命的蛇蠍美人,她本可以不將他牽連進來將此局布得天衣無縫,可她自服毒藥恍惚之際,真害怕自己就這樣死去,害怕自己來不及見他一麵,將那串佛珠還給他。

她不知她在臨死之際,迷迷糊糊對著未明說的那一番言語,在未明心裏,泛起了多大的漣漪。

她在深宮之中,他在宮牆之外,本來應是不該那麼快再次見麵的,然而一場宮變,將整個宮闈之內的殘酷廝殺推上了最高點,而她就是這場禍事的源頭。

三年之前,原本應該成為太子妃的她進宮做了當今的皇妃,這便是埋下的導火索,這三年來太子反複成為坊間笑柄,自蓮華十歲那年被欽點為太子妃,他已等了五年,到頭來卻變成自己父親的女人,這深宮裏,除了握住的權勢之外,什麼都是不可信的,逼宮已是勢在必行,而後皇帝駕崩,蓮華被令往法元寺茹素三月,以作哀悼,這不過是太子的障眼法,無非是怕宮變波及到她。

在法元寺裏沒有繁瑣複雜的禮儀,沒有勾心鬥角的人心,不必金珠釵搖,不必綾羅綢緞,不必紅妝朱唇,那日陽光正好,春光正茂,芳草萋萋,榕梢翠翠,她踱步至後院,一隻小花貓就這麼撞上她的腳邊,這小花貓就是這麼地蠢,也就是這麼地剛好撞上了她。

她將貓抱了起來,想起第一次見到未明,他在大雪之中救了一隻奄奄一息的小花貓,八年已過,當年那隻小花貓已經變成老花貓了吧。

不喜外人的貓被她猛地一抱,揮動著爪子對著她手背狠狠一劃,血珠頓時一顆一顆地往外冒了出來。

“娘娘息怒。”乍見到此景,一貫鎮定的未明也有些懊惱,“娘娘稍等,我這便去取藥箱過來,還請娘娘不要置氣,這貓平日裏並不畏人,今日許是不舒服有些反常,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