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貓債血償(1 / 3)

貓債血償

說真的,陰曹地府的模樣讓我有些跌眼鏡。

牛頭馬麵沒有,黑白無常沒有,手拿毛筆的判官也沒有。

最讓我接受不了的是地府竟然這麼與時俱進,所有人都像工薪族似的西裝革履地在“底下”做事。

我們這些所謂的公務員統統隸屬於閻羅王大人的家族企業,而我所在的部門叫做“往生判別司”。

上次“麵試”我的是我們司的專務大人,我目前就是他手下一個小小的實習助理。

我每天的工作是去接待那些初來乍到的,也就是新近死亡的家夥。

他們往往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我要做的是安撫他們,陪他們聊天,然後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他們——“你已經死了”。

聽上去好像很簡單,其實做起來挺不容易。不知道為什麼,不管人生前是什麼性格,人死之後就會變得有些絮叨,所以我要耐心地聽他們說話。幸好他們的故事也不都是無聊乏味的,漸漸地我養成了個習慣,我會把工作時聽來的有趣故事記錄下來。

很湊巧,我第一天上班,接待的對象竟然是一名心理谘詢師。她和我說起她讀書時和姐姐一起做的一件趣事。故事很精彩,隻是我心裏的感覺很奇怪。她才是心理谘詢師啊!上帝啊!不是應該讓她來安撫我才對嗎?

今天早晨很早的時候我給姐姐亦粟打了個電話,我知道她有睡懶覺的習慣,這個時間打給她其實很不合適。但這次的事情對我來說實在很重要。

其實亦粟不是我的親姐姐,她是我媽再婚以後,繼父那邊帶來的姐姐。她現在在北京念心理學。我們兩姐妹平時還算客套,但是沒有太深的交情。電話裏亦粟的聲音顯得很疲憊,顯然是被我的電話吵醒的。我猜她現在一定很驚訝,我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給她,因為我有事一般會去找我媽或者我爸,再不行還可以找繼父,通常是不會去麻煩她的。

為了不讓她苦惱太久,我決定直奔主題,於是對她說:“你現在上網吧,我傳些圖給你看。”

亦粟嘟嘟囔囔地在電話裏自言自語:“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電話裏說嗎?”然後我聽到電話裏傳來窸窸窣窣的下床聲,還有她的筆記本電腦開機的聲音。

我把手上的圖片一張張地傳了過去,這些全都是赤裸裸地虐待小動物的照片。可愛美麗的小貓咪,被人用釘子釘瞎了眼睛;溫順的小兔子,被人用高跟鞋的鞋跟穿過嘴巴;還有才一個月大的小狗狗,被人活活用鐵錘打死。裏麵最多最全的還是各種虐貓的圖片。傳完圖片,我開始靜等著亦粟給我反應。

“哇!”我先是聽到一聲幹嘔,然後是亦粟惱怒地質問,“謝謝你!我差點連昨天的晚飯都吐出來了!你在哪裏找的這些圖片?”

“我……”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照片的出處。仔細想想,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亦粟是怕麻煩的人,我又何必去攪和她?於是我打了個馬虎眼,說:“這樣的圖片網上到處都是!我很想找到那個女人!你不是在北師大念心理學碩士嗎?幫幫我的忙吧!”

“拜托,我讀的是生理心理學,又不是變態心理學。”果然和我預想的一樣,亦粟回絕得很幹脆。她是很怕麻煩的人。說到底,我們又不是親姐妹。

“知道了!我不求你了!”我生氣了,直接掛了電話。

亦粟的媽媽是在她成年之後因病去世的,而我從小跟著媽媽長大。所以亦粟不能理解我。她不知道我因為沒有爸爸的緣故,從小就常常被人欺負。現在我雖然也算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庭,可還是非常敏感,對那種弱小而受欺淩的動物,我有著非常強烈的保護欲望。所以她不能想象我看到這幾張照片會有多麼憤怒。

其實如果有亦粟幫我是最好的,雖然這不是她的專業,但是她對人的心理有一種超越常人的天生的敏感度,這樣的敏感度是讀多少書也換不來的。我記得她無意中和我說過:變態心理也是一種心理,人的心理你越研究就越發現它的深不可測,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人都一樣,隻不過有些人表現出來的非常低級就是了。

我想,虐殺一隻沒有任何反抗力的小動物,這樣的事情就比較低級。如果是高智商人群,即使是變態,也會變態得高級一點。既然是這樣,如果亦粟不肯幫我,那我就自己一個人幹。

我主動在網上約那個虐待動物的人見麵,其過程困難重重,總之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對方終於答應前來見我。

見麵那天天氣很熱,我穿得不少,黑色的運動鞋在炙熱的陽光下吸收了多餘的熱量。我忍不住把牛仔褲挽了起來,腳上那雙純白的棉襪看上去已經沾了不少塵土。我沒那種光腳穿球鞋的品位,而且不穿襪子腳很容易被磨破,汗裹在裏麵也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因為要出遠門,我寧可穿雙人字拖出來。

我看看麵前的公用電話亭,把一會兒要說的話在心裏演習了一遍,然後撥通了那個虐待動物的人的電話。

“喂?”接電話的是一個略帶沙啞的慵懶的女聲。那聲音已經不年輕了,語氣卻有些甜得發膩,聽上去真做作。

就是她,就是她……我咬住嘴唇,努力裝做好奇地問:“請問那些殺貓的照片是你做的嗎?”

“是。”那女人扯長了聲調,但是沒了下文。

“我很感興趣,那些照片你還有嗎?”我努力克製著發怒的衝動。

聽到我對這個有興趣,那女人來了興致,熱情地說起來:“我們是專門做這個的,不光是貓的,其他的也有。有光盤,不過要收錢的。”

“那我們能不能見麵談?”我沒有忘記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接近這個女人。可是電話那邊的人猶豫了,好久都沒說話。

不要去逼她,要相信她會對你有興趣。我暗暗鼓勵自己。我笑了起來,假裝挑釁地說:“其實,就我看來,你們做的那些水平還是次了點。我還期望你有更精彩的表演呢。”

電話那邊的女人似乎被我挑起了好勝心,突然很幹脆地對我說:“好,在百樂超市門口見吧,你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牛仔褲,白色體恤,黑色球鞋。我長得很瘦很小的,但是是美女。”我根本不等對方回應就掛了電話。不給她多餘的時間考慮,這是我的策略之一。

在等女人來的空當,我從紅色的背包裏小心地抱出一隻黑色的貓咪。它似乎有點困了,悶熱的書包讓它昏昏欲睡。它隻是把頭無力地貼在我的手心。這樣弱小的生命隻能依賴著我,它根本不知道它會麵臨怎樣的厄運。我的手突然有點抖。

我在超市門口喝可樂才喝到一半,就有人拍我的肩膀,力度有點大,顯然來人沒什麼教養。我回頭,看見一個化了濃妝的女人,她問:“你是來看貓的嗎?”

我咽了口口水說:“是的。”

“你要買多少張這樣的片子?”她問。

“我不要你的片子。”我盯著她的眼睛,說道,“我要拍幾張我自己的,我自己的片子,你明白嗎?”

那個女人盯著我看了許久,然後露出笑意:“細節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你叫我花姐吧。”

花姐說著對我招了招手,然後指了指對麵的西餐廳問:“小妹妹,你餓不餓?”

“有一點,一起去吧,這頓我請。”我會意地跟著花姐走了過去。

進西餐廳沒有多久,花姐突然對我的手機有了興趣。

“你的手機不錯啊,給我看看。”花姐說著,伸手越過咖啡杯取走了我的手機,直接把它收進了自己的皮包,然後笑著解釋,“對不起,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一般要幫客人保管他們的手機。”

我麵無表情地喝著咖啡,原本憤怒的感情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強烈了。我真的開始對這樣的事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想看看接下來花姐還會玩出什麼花樣。

“你為什麼也想這麼做呢?”花姐點了支煙,眯著眼睛看我。

“我不知道,我從小和媽媽一起生活,家裏條件不是很好,所以老是被班上的男生欺負。”我本來是在做戲,可是說到後來眼圈真的有點紅了,“後來媽媽再婚了,我們家裏的條件好了。但是我還是很不快樂。”

“你現在的爸爸有孩子嗎?”花姐眼睛亮了起來,“他的孩子是不是老欺負你?你就把那些貓啊狗啊當做是他的孩子,好好欺負它們!”

“啊,我姐姐對我很好,很關心我……不過她太優秀了,把人又看得太透了……在她麵前,我總是感覺透不過氣來。”我似乎說出了長久以來的感覺。說也奇怪,我本來是那麼恨麵前這個女人,但是現在似乎又不覺得她可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