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地府咖啡屋(1 / 3)

地府咖啡屋

我發現自己還是太小看這個人死後的地府世界了。

除了個別“風俗習慣”不同,這裏的環境比我想象的還要接近人間。

用專務的一句原話來說就是:“有‘人’的地方就必有商機。”

所以地府也不僅僅隻是一個構架完整的集團企業,這裏除了辦公場所之外還有不少娛樂場所。比如劇院、酒吧、咖啡屋等等。

說到咖啡屋,今天我就有幸聽到一樁奇異的案例,是說大活人誤入地府咖啡屋的。這可是上千年才會發生一次的概率極小的意外事件。

雖然我沒能采訪到當事人,不過能夠間接了解到事件的經過也算是大飽耳福了。

那位對象是這麼說的……

我叫做雪雅,很多人都說我的名字好聽。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我才從眾多的應屆畢業生裏脫穎而出,應聘到了一家很大的企業,獲得了一年的試用機會。為了博得老板的好感,我不得不每天加班至午夜,直到辦公室裏隻剩下我一個人。不過幸運的是,最近一直有這麼一趟同樣工作至午夜的公交車——4路,恰好通到我的廉價出租屋附近。

雖然下了車隻需再走十分鍾就可到家,可是我並不會立即回家。在街角矗立著一棟很大的褐色舊樓,窗子已經破爛不堪,還隱約可看到堆積在窗前的各種雜物。這樣一棟破敗的建築出現在現代化的城市中,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十分刺眼。不過,我並不這樣想。因為在大樓的下麵,也就是停車處的對麵,有一家我很喜歡的咖啡屋——月色咖啡屋。我下班的時間,咖啡屋旁邊的其他店鋪都已經鐵門緊鎖,隻有它,貼著彩色廣告紙的窗中仍透出柔和的白色燈光,優雅的鋼琴聲隱隱傳出,令人感到溫暖撲麵而來。

這天,我推開咖啡屋熟悉的門,看到裏麵其他的熟客都在衝我點頭。我禮貌地一邊回應他們,一邊在一張桌前坐下,順手把新買的昂貴LV皮包放在桌角。友好的侍應生星兒走過來招呼道:“雪雅小姐,今天想要什麼?”

我疲憊地笑了笑,說:“隨便吧。”

星兒半開著玩笑說:“我們可不經營‘隨便’,給您來點黑咖啡吧,您會喜歡的。”我點了點頭,接受了星兒的推薦,然後開始環顧四周。

咖啡屋裏的客人坐得很滿,他們交談著,評論著,有人還哼著小調,令人不得不驚訝大街上空無一人而這裏卻熱鬧非凡。這裏不少人都是常客了,看一眼他們的衣服,我就能叫出名字來。前台坐著鋼琴師是個中年男人,大家都叫他蕭大哥,他從來不說話,因為他是個啞巴。蕭大哥喜歡微笑著盯著我看,可是他的目光中總有種深邃的感覺。

咖啡的濃香彌漫在整個咖啡屋內,我有些寂寞地歎了口氣。是啊,丁達沒有來。丁達是我在咖啡店新認識的朋友。他學識淵博得讓人吃驚,而且他的思想深度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和他談話,就如經曆著愉快的旅程。這些天來,我已習慣每晚和丁達聊聊天,聽他講故事,看他一貫平和的麵容。

我很想和他說話,可是他不在,這讓我覺得十分無聊。星兒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來到我麵前,告訴我說:“丁達今天來不了了,我想他過些天會來的。”她微笑著說完端起托盤走開。

我低頭嚐了一口咖啡,苦得讓我皺起眉頭,可那股濃鬱的香氣包圍著我,馥鬱而誘惑,使我沉醉般地禁不住去嚐第二口。記憶隨著一口一口的苦咖啡溢出來,記得這是已故的父親最愛的味道。總愛在咖啡中加許多糖的我不能理解父親的愛好,直到現在,自己經曆了許多工作與生活中的苦淚,才隱約覺得,父親是有道理的。

蕭大哥輕輕敲起琴鍵,彈出一首首不知名的曲子。琴聲迷幻而悠揚。我的意識有些模糊了,直到兩點的鍾聲“咚”地敲響,我才驚醒過來。我站起來付了賬,拎起包走出咖啡屋。

白天上班我一般會坐離家更近的15路公交車,並不經過咖啡屋,半年以來一直如此。整天的工作辛苦乏味,幸虧在午夜還有個溫暖的地方在等著我,心於是就有了向往。

這一天我下班後興高采烈地跳進公交車,因為今天拿到了一筆不少的加班費,急於找個人分享喜悅。空氣很好,路燈用流轉的目光在車內掃來掃去。我在兜裏發現了十天前同事給我的糖,車上除了司機,空無一人。含著糖,我開始在安靜的車廂裏不停地用腳敲著地,時而起身望望窗外,時而伸長脖子看看司機——雖然他顯得很木訥,但畢竟是這裏唯一一個可以和我交談的人。

“司機先生。”我忍不住開口問道,“您每天都工作到這麼晚,累不累啊?”司機繼續開車,毫不吭聲。也許他專心開車並沒有聽見,於是我挪到靠近他的位置說:“幸虧有您的這班車,我每晚才能回家。您的家在哪裏呀?太晚回家家人可會擔心哦。”司機依然沒有說話。

我伸出頭看看他,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看他的臉,他的眼窩很深,麵部像木雕,僵硬且毫無生氣。

真醜!我在心裏嘖嘖地想,並從包裏掏出一袋零食:“您餓嗎?給您,這是我用加班費買的。我工作很辛苦呢,還好報酬還不錯。”

司機伸手接過零食袋子,像往桶裏倒東西那樣,“嘩——”地一下把吃的都倒進了張大的嘴裏,連嚼都不嚼一下就直接吞進肚子裏。

我看得目瞪口呆,趕忙又摸出一袋零食遞上去,說:“您是不是很餓啦?”這時司機斜眼瞟了我一眼,就是這一斜眼的對視,嚇得我全身的汗毛倒豎,手僵在半空。這時車門開了,我迅速地溜出去,跑向那家熟悉的咖啡屋。

咖啡屋中飄蕩著悠揚的琴聲,香氣環繞,慵懶而憂傷。我看到一個男人伏在我常坐的那張桌子上,滿身酒氣。

“丁達!”我認出了他的衣服,於是使勁搖他。一注細小的血液從他手腕流到桌麵上,越流越多。我嚇了一大跳,一邊尖叫著要其他人幫忙,一邊緊張地從包裏翻手絹。客人們似乎對這種事習以為常,毫不為所動,最後丁達終於自己睜開了眼睛。麵無血色的他看著我手忙腳亂地替他包紮,輕輕吐出一句:“你真是個好人,雪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