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先生
我發現一個不幸的規律,好像“愛情”很少能成為我筆錄的主題。
那些轟轟烈烈、死去活來的愛情好像真的隻有在小說裏才能夠存活。
不過少歸少,我還是偶爾能聽到一些纏綿悱惻的好故事。
而且這個故事說的還是難得一見的人鬼情未了……
我叫王若惜,二十二歲,目前在電台裏主持一檔談心節目,我不乏追求者,但是像我這樣一個隻相信感覺的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把愛情交給任何人的——何況我的心一直被一個人占據著。
我的節目被安排在午夜。節目中的我是一個屬於夜晚的人,就像一個在午夜裏飄蕩的精靈。
許多聽眾會在夜深人靜之時打來電話,告訴我他們的苦惱、憂愁、快樂、傷悲,甚至許多他們心中從來不向別人提起的秘密。有的還會在失眠的時候幹脆爬起來給我打電話。在節目中,我是一個讓人滿意的心理醫生,或者說是一個稱職的愛情專家,一個忠實的傾聽者。
每一個夜裏,我的聲音都飄蕩在這個城市的夜空,輕輕地撫慰著一顆顆寂寞孤獨的心。 我的聲音把這個城市的夜晚渲染得格外動人。
記憶深處好像也是這樣一個下雨的夜晚,有個奇怪的男子總是在午夜零點的時候準時打來熱線電話,我柔聲問道:“先生怎麼稱呼?”
“我沒有名字。”
“先生總是在零點時分打來電話,那我就暫且稱您為‘零點’先生吧。”我笑著說。
“‘零點’?哦,我知道了……問你到底愛不愛我,我不知該說些什麼,你愛不愛我,撕掉虛偽也許我會好過……” “零點”竟自顧自地低聲哼起了“零點樂隊”的歌曲來。 好熟悉的歌聲,但是一下子我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在節目中“零點”告訴我,他居住在這個城市的最邊緣,孤孤單單一個人生活,四處是黑暗一片。他看不見希望的曙光,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到底在哪裏……
我並不是第一次接到這種受到打擊或對生活充滿厭倦的聽眾的熱線電話,所以表現得鎮定自若,像以前撫慰那些受傷的心靈一樣去安慰他,鼓勵他。每一次他都答應我會振作起來麵對現實,聽到他滿心感激地掛了電話,我會如釋重負。可是第二個晚上他依然會準時打來電話,告訴我他還是生活在黑暗中,他還是看不到任何希望,我還是好言相勸,不厭其煩地鼓勵他,直到最後一次我告訴了他這個故事。
有一個女孩,從小就沒有父母,在孤兒院裏長大,但是她很快樂,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與其他孩子有什麼不同,因為孤兒院裏的每一個人對她都非常好。直到她上了學,慢慢長大了,聽到旁人的議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別人的私生女,是一個被人拋棄的多餘的孩子,她開始變得孤僻,變得不愛說話。她是一個要強的女孩,同時也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她拚命地學習,她發誓要比任何人得到的都多。
她的學習成績一直都是班上最優秀的,可是她卻沒有朋友,因為她不願意讓任何人靠近她,因為她覺得所有的人都在取笑她,排斥她。她就像一支帶刺的玫瑰靜悄悄地開著。後來她考上了一所遠近聞名的大學,在大學裏她依然我行我素,沒有人能夠靠近她,許多暗戀她的男生在碰了多次壁之後送了她一個外號“冰美人”。
但有一個男生卻毫不在意她的冷漠,處處嗬護她,無數次的碰壁卻不曾使他離開她半步。
他幫她去排隊打飯,提開水,幫她占位子,幫她整理筆記,嬉皮笑臉地唱歌給她聽,就是那首“零點樂隊”的《愛不愛我》。她總是冷冷地看著他做的這一切,她很厭煩他,但又趕不走他。他總是笑嘻嘻地說他是上帝派來保護她的保護神,他要用他火熱的心融化她這一塊寒冰。她冷漠地告訴他這是徒勞的,有一次她甚至在眾人麵前大聲斥罵他,說她從來沒見過像他這麼不要臉,這麼沒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