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娜離開很久。我都坐在深秋的樹林中,惘然若失。我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生活原來如此的殘缺,一個黑衣服的魔法師的出現,然後消失,枉若帶走了我大部分的靈魂。總仿佛看見她銀色的頭發,在月光下閃閃發亮,而如今,已經曲終人散,連每個黃昏都彌漫著若有若無的憂傷。
在雲霧山林的秋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有一絲孤獨的、略帶躁動不安的我遇見了褐色頭發的埃嘉莎·伊。
在一個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的傍晚,我象往常一樣和阿力克走進酒吧。
“嗨,天藏,今天天氣不錯,雲霧山林的晚霞可真美啊。”坐在吧台邊的商人楊對我舉了一下手中的酒杯。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天藏,阿力克越來越神氣了。”臨近門口的兩位流浪騎士笑著說道。
如同往常一樣,作為這個小小的領地的主人,住宿者和旅客對我十分尊敬。
“他是誰?怎麼大家都和他打招呼?”
“哦,他啊,他就是這個山林的主人,天藏。”
我無意間聽見了這樣的話語,當我轉頭過去看時,酒吧的一張桌旁坐著一個旅行者打扮的女孩和一個衣著華麗的騎士,引人注目的是這個騎士的盔甲異常的精致,銀色盔甲上有著精細的聖徽和形狀同獅子一樣特殊的家族標誌,很顯然是一個顯赫的騎士家族,而且盔甲邊上掛滿了裝飾用的金穗,裏麵貼身蘭色的軟甲居然是非常稀有的紫龍鱗甲,在酒吧的燈光下發出柔和的光芒。
金穗騎士看見我的目光,友好的對我點了點頭,我數年前和夥伴們叛亂的隱秘生涯中,最多的就是反抗這種子弟的家族,所以當然不會喜歡這個顯赫子弟,也出於禮貌,笑了一笑。
路過他們的桌旁,那個女孩子毫不躲閃的用目光上下打量著我,我看見赫色的頭發下那雙烏黑的眼睛,還有鮮貝一樣的雙唇,她的皮膚象蜂蜜一樣細膩。接連數周,傍晚回來,都看到這個女孩子和她的金穗騎士,出於對她的金穗騎士的好感的極度有限,所以就連同她一起排斥了。直到有一天,我和阿力克走進酒吧,這個赫色頭發的女孩子站在我們麵前。
“你是天藏,這裏的主人?”
“是啊。”我越過她的肩膀,發現酒吧中人很少,她的金穗騎士也沒有蹤影。
“今天人很少,你有空嗎?我請你喝一杯,可以嗎?”
“好啊,當然可以。”
“我是來自南方的埃嘉莎·伊,我很喜歡這裏,你這裏好漂亮啊。”
“嗬嗬,我知道你是誰,這裏女孩子不多,而且漂亮女孩子更少。”
“那你為什麼一直都不太理睬我?”
我聽完險些一口茶吐出來。
“哦……我看你一直好象都比較忙。”
…………
這個晚上,我們開始的時候喝茶,後來喝米羅酒,然後喝燒酒。
又過了兩個星期,雲霧山林的冬天已經開始裝飾周圍的群山的時候,赫色頭發的埃嘉莎·伊和她的金穗騎士離去了。
我的世界變成一片潔白。
冬天的雲霧山林再沒有旅客了,連過路的商人也變的比較稀少,大雪連續落了半個月,所有的路都堆滿了數尺厚的積雪,由於客人比較少,早在大雪封山之前,我就讓給我幫忙的炎舞和君寧去了東南方海蘭色的愛琴郡,采購明年開春以後會用的各種燒酒和物品,估計他們回來也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所以,我和阿力克坐在溫暖的壁爐前等待冬天的離去,困乏的雙眼在火熱的爐火前失神的凝望著,這時,清晰的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阿力克吠叫著從樓上衝了下去,相信它是非常興奮,誰會這時候來拜訪我呢。
當我將門打開,看見站在雪地中的埃嘉莎·伊,她凍的小臉通紅,雙手蜷縮在胸前,曾經飄逸的赫色頭發沾滿雪花,一雙深綠色的鹿皮小靴子上結了厚厚
的冰。她牙齒在不停的打顫,說不出一句話。
我的心瞬間疼極了,我鬼使神差的把她幾乎抱著進了屋子。
在壁爐前,我給這個赫色頭發的埃嘉莎·伊細心的揉著凍僵的雙腳,她披著厚厚的鹿皮毯子,一言不發的拿著我的燒酒不停的在往嘴裏倒。
她赫色的頭發半遮住秀麗的麵龐,當臉上再次出現紅潤的顏色,披在身上的毯子滑落下來,露出了裏麵黑色的罩衣,因為外衣全部都濕了,她全身僅穿了一層黑色的罩衣,她一句話不說,火光、水珠一樣晶瑩的眼睛和雪白的肌膚,如同一柄大錘一樣直接命中我的心房,我血脈崩張,呼吸困難,如果她那一刻沒有說話,我一定會窒息在她的美麗中。
她說了,說出了天闌般的樂章:可憐的埃嘉莎想要借你的懷抱。
這一刻起,我的心中湧動的情欲如黑夜中的蝙蝠,張開了遮天蔽日的翅膀。
隨後的幾個星期,我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彷徨,我在清醒和睡夢之間極力的徒勞分辨著,我在珍珠一樣光滑柔順的夢裏遊蕩,我在貝殼和貝殼之間暢想,我在幸福和恐懼中癲狂。
我的手無法離開瞬間的溫暖,我的眼睛迷戀在微笑、羞澀和陽光之中,我的呼吸無法離開剛剛熟悉的芬芳,而這一切,都是來自甜美的可以融化我的赫色頭發的埃嘉莎。
當雲霧山林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赫色頭發的埃嘉莎告訴我她要回家了,她說她住在南方的福陵蘭城堡,然後她小心的問我會去看她嗎?
這個精靈一樣的赫色頭發的埃嘉莎幾乎在一瞬間充滿了我空虛的生命,然後又問我,我會去看她嗎?我該如何回答她,是否該擁抱她,直到她象雲霧山林的積雪一樣被融化?
當炎舞和君寧從東南方海蘭色的愛琴郡回來以後,我送赫色頭發的埃嘉莎離開了雲霧山林。
整個雲霧山林仿佛一刹那完全失去了對我的吸引力,我突然感覺自己如同一個旅客,一切時間和眼前的人們都仿佛是暫時的過渡階段,連喝在口中的水都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可能快要瘋了,我感覺快要瘋了,我已經沒有辦法象從前一樣一個人平靜的生活了,我甚至無法入睡,每一分鍾腦袋中都象有幾百個全副武裝的匪徒在互相撕殺,一會兒塔瓦爾人殺死了布弋蘭人,一會兒布弋蘭人殺死了塔瓦爾人,一會兒杜德斯人在圍著篝火跳舞,天啦,我的腦袋裏麵亂極了,更過分的是居然有一次是所有的塔瓦爾人、布弋蘭人、杜德斯人和各種各樣的族人整齊劃一的舉起手中的彎刀不停的嘶叫:我要擁抱,我們要擁抱!
我真的要瘋了!
單身生活剛剛經過一個星期的煎熬,我就徹底的屈服於腦袋中的擁抱黨徒,我請路過的信使帶信去南方的福陵蘭城堡,我在信中告訴赫色頭發的埃嘉莎,我即將來看她,也很想見她的家人。發出信箋兩天後,我留下了阿力克在雲霧山林,隻身向南,去尋找南方的福陵蘭城堡。
我僅穿著隨身的土黃色的便衣,帶著血魔刀,便騎著坐騎上路了,經過四天多日夜兼程的跋涉,我來到了一個城鎮,當我詢問過路的旅客哪裏是福陵蘭城堡的時候,旅客告訴我,不知道我說的是哪個福陵蘭城堡,因為福陵蘭郡內有十幾個福陵蘭城堡,最近的離這裏有兩天的路途,而且那個城堡就是福陵蘭郡的關卡,進福陵蘭郡必然要經過的地方。我問清了去的城堡的路線,便馬不停蹄的出發了。
當我從遠處看到福陵蘭城堡的時候,我一路風塵,全身除了汗跡就是灰塵,我來到了城堡前,這時候還是早晨,城堡的吊橋已經落下,但是行人稀少,我在城堡前猶豫了片刻,正準備策馬進去的時候,突然城堡上麵一聲嘹亮的號角聲,緊接著隨著由遠而近的雜亂的馬蹄聲,從城堡中衝出兩排盔甲鮮明的騎士,數量至少有二十多名,將我左右圍在中間,我大驚失色,右手握住了隨身的血魔刀。
“古拉齊·埃嘉莎·伊公主殿下駕到。”
從城堡中又飛馳而出五匹駿馬,首當其衝的正是我魂牽夢繞的赫色頭發的埃嘉莎,她的身後跟隨者四名騎士。
赫色頭發的埃嘉莎更加漂亮和鮮豔了,頭發象一團火焰在朝霞中熊熊燃燒,她的身上穿著墨綠色的蟠龍戰袍,一匹雪白的獅子嘯天駒神俊非常。秀麗的麵容和水晶一樣的亮麗的眼睛幾乎讓人眩昏。
“嘿,天藏。”赫色頭發的埃嘉莎驅動著坐騎興高采烈的圍著我轉了一圈,然後親熱的驅馬靠近過來,“你真的來啦,人家等了好久了呢……”
我心中暗叫不好,她父親是個郡主,天啦,怎麼會碰上個郡主的女兒。
隨後的時間對我來說超級的漫長,在整個城堡中,無時無刻的都有親兵和騎士,我根本沒有單獨和埃嘉莎相處的機會,我非常不習慣這種貴族式的城堡,我幾乎把它當成了一座石頭監獄。
同時,我對禮儀的反感使我如同未開化的土人,而且福陵蘭郡的方言使我感覺身處異邦,唯一慶幸的是,暫時不用見到福陵蘭郡的郡主,因為他和他的夫人都不在這個城堡,他們住在離這裏五天路程的福陵蘭郡的首府斯普林霍爾,那裏有福陵蘭郡最大的城堡:銀龍城堡。
赫色頭發的埃嘉莎已經派出了騎士,告訴銀龍城堡的郡主夫婦,我的到來,我不知道她怎麼向她的父母描述的我,我感到非常的不安,同時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的擔心。
但是一切因為一件突發性的事件改變了,在我來到城堡的第三天早晨,城堡中出現了騷動,原來城堡附近出現了數千名屍麵族人,而城堡的騎士僅僅隻有數百名。
我自然請纓上陣,要了二十名騎士,在城堡前擺下陣勢,一個上午留下了數百具屍麵族人的屍體,第二天,屍麵族人撤退了。
此戰居然被埃嘉莎經過誇張的描述,轉告了福陵蘭郡主夫人,也就是埃嘉莎的母親。
拜見完福陵蘭郡主夫人第二天就派我到了福陵蘭郡的西麵重鎮特蘭克福,協助福陵蘭郡主清剿附近強悍的叛亂分子。
福陵蘭郡主見我並沒有多說什麼,他是一個身材魁梧,麵孔黝黑的男人,如果不仔細分辨他臉上歲月的痕跡和刀鋒一樣的眼睛,甚至會被他有些蹣跚的腳步所迷惑,我知道他可能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武士之一,雖然他現在沉默寡言,我相信他能洞察秋毫,而且麵臨危險的時候,他會用粉碎性的力量將對手擊倒。
在上次戰役中和我一起迎戰屍麵族人的二十名騎士是埃嘉莎的親兵,所以一直跟隨在我左右,而當我到達重鎮特蘭克福以後,福陵蘭郡主也沒有對我做任何任命,隻是叫我參加即將開始的清剿行動。所以,這跟隨我的二十名騎士就是我全部的隊伍。
清剿行動之前,我叫部下收集來了叛亂分子駐地附近的地圖,並且也從側麵了解到福陵蘭郡主準備攻擊的大致路線和方向。
叛亂分子人數不多,福陵蘭郡主方麵有十倍以上的絕對優勢兵力,而且叛亂分子所占據的地形毫無優勢而言,所以可以斷言,此戰將是以壓倒性優勢狂勝,我認為此戰無非是要殺一儆百,抓住叛亂頭目才是製定攻擊策略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