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兩眼淚汪汪,送他送到寨子邊,送到山路上,戀戀不舍,情意綿綿。囑咐他在外做生意別餓著肚子,別累壞了身子。千種柔情似水,萬般體貼如火。
四、跨國販毒,老板送他兩顆手榴彈
四月的南國,草長鶯飛,青山綠水,蝶飛蜂舞,高大的菩提樹,楓葉樹,片片竹林,一派生機勃勃。楊祥淚水在眼裏打轉,不知為什麼,他總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心頭湧上了無限悲傷。他一步三回頭離別了妻子,誰知這一去竟是遙遙無期、身陷囹圄,鋃鐺入獄。
從他家到邊鏡二百多裏路程,乘汽車換火車到達某邊境站,楊祥做賊心虛心裏七上八下。公安邊防戰士威風凜凜,國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們在認真地檢查每一個過往行人的證件和行裝。
對外開放,兩國友好往來增加,邊境口岸互通有無,不法分子乘機而人,邊防戰士不敢有絲毫馬虎。足足有十分鍾,他才被放行。剛走出幾步,戰士似發現他有什麼破綻,又把他喊回,楊祥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終於通過了邊境的細致檢查,一塊石頭落地了。眼前的怒江,江水平穩地流著,漫江碧透,清澈見底。他登上擺渡到達異國,心裏一陣狂喜,登上山巔,望望身後蒼蒼茫茫的大山和鬱鬱蔥蔥的樹林,興奮得漲紅了臉。
他不敢走大道,在深山老林的小道上穿行,驚得山鳥飛鳴,野兔奔竄,每每遇此,他都心驚肉跳,哪怕是一陣輕微的山風刮過,都足以使他心跳半天。幾個小時的山路,累個半死,到達某鎮已是暮色蒼茫了。小鎮一片蕭條破蔽的景象,一片昏暗的燈火。
到一個鎮子的一家旅社裏,楊祥早早的歇息了。異國他鄉,人地兩生,他感到一種不可名狀的孤寂,孤寂中他愈加盼望能美美抽一頓大煙。迷迷糊糊中,他躲在又潮又濕的木板房裏過煙癮。突然,兩名異國警察闖進來,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的胸膛,他被戴上了冰涼的手銬,三萬塊錢也被搜去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屋外,異國花枝招展的少女全都在笑他,他可憐極了,後悔不該到這鬼地方來,一睜眼天已大亮,走廊裏響起人們的腳步聲。他捂著發跳的胸口,到洗臉間擰開水龍頭。原來是南柯一夢。
“到這邊來是取貨的吧?”一轉身,一小夥遞過了一支香煙。
“我是來找××的。”楊祥接過煙。根據墨鏡的介紹,估計就是他要找的人。
“我就是他的弟弟,你是……”
“我是××介紹來的。”
“噢……對對對,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了。”
楊祥一陣激動,二人寒暄一番,吃過早點後,小夥帶他去某地看貨。
前往某地不通班車,全是山路,好在有人帶路,心情自然輕鬆了許多。
“第一次到這邊來吧,感覺怎麼樣?”
“我現在隻想抽那東西,到了地方,我想美美抽上三天煙。”
“忍著點,煙有的是,隨便你抽。”
“真的?”楊祥頓露喜色。
幾個小時的山路,楊祥拖著虛弱的身子堅持。到達目的地後,他一屁股蹲下就不想起來了。
老板長得凶神惡煞,目光冷冷地盯著他,鼻孔裏哼一聲算是跟他打過了招呼。隨後向手下擺擺手,手下領他走進半間黑糊糊的小房裏。楊祥吞雲吐霧,美美的過足了煙癮,這才有了精神。老板領他進入一間庫房,惡狠狠的眼沒有一點兒溫和。他指著幾種樣品給他介紹:貨有三種,上號、中號、下號。
楊祥掐下中號的一點麵麵,先品嚐一番。自吸毒以來,他沒有抽過這麼好的煙,全他媽的是二水貨(摻假)。
楊祥指指中號:“就要這。”
“行,老兄要多少?”老板眉開顏笑。
看菜吃飯,量錢買貨。楊祥扳著指頭算:“那就買四百克。”老板對眼前的這位買主很失望,費他媽這麼大的勁才買這麼一點。他心裏清楚,來自中國的“客人”十有八九是肉包子打狗有來無回,全都成了他媽的無頭鬼,對他包吃包住真有些不劃算。
楊祥付了兩萬元款,取了兩塊海洛因,裂開嘴向老板笑。
“也許這土頭土腦的家夥有點福氣,命大。”老板遂命手下人安排他住下。
楊祥打量著這間四麵透風豬圈般的小屋,心裏塞了棉花般的不舒服,尤其老板那陰森森的目光。管他呢。大煙隨便抽。楊祥隻管抽煙,像是久旱的小苗逢雨露,饑餓的漢子遇甘醇,樂得心裏發癢。晚上他興奮得睡不著,耳邊陣陣山風,狼嗥猿啼,興奮中又幾多擔心,害怕半夜闖進什麼人,搶了他的貨和錢,他拍拍束在肚皮上的錢袋,在胡思亂想中睡去。夢中,他夢見一頭大黃牛馱著兩袋金子向他走來。他狂喜著奔過去牽住牛的韁繩……
“嘭嘭嘭!”有人砸門,他倏地爬起,嚇得差點昏過去。
“吃飯嘍,吃飯嘍!”是老板的手下催他吃飯上路。
天未發亮,一片漆黑,他胡亂扒幾口飯,迅速把兩整塊東西綁在腿上。
老板叫過他,臉上有了笑模樣,親切地拍拍他的肩送他兩顆手榴彈。楊祥第一回見這真家夥,嚇得不敢伸手拿。
老板呲牙嘿嘿笑:“小老弟,帶上它防個身,幹這行,腦袋都是係在褲腰上的,萬一被查著,拿它防個身……”
楊祥搖搖頭,鼻尖出汗。
“帶上,白送你。”老板教他使用方法。
也好,一舉兩得,萬一高山密林中遇到野獸。楊祥戰戰兢兢地把手榴彈別進了腰。
老板讓手下牽過一匹高頭大馬:“上馬吧,免費送你到邊境。”老板向他揮揮手。
楊祥跨上馬,由一馬夫牽引,踏上了崎嶇的山路。
“歡迎下次再來!”老板突然感到一種悲哀,有多少人就是從此一去不歸的。近幾年,中國警方緝毒勢頭猛,恐怕……
“下次再來,歡迎再來”的聲音在楊祥耳際回蕩。他騎在高頭大馬上,感到了一點兒榮耀,他沐浴著清涼的山風,野花的芬芳一股兒一股兒撲來,他覺得愜意,但這短暫的愉悅瞬間便消失了,畢竟前麵的道路是黑的,真的是吉凶未卜呀。
山石崢嶸的崖邊,楊祥下馬了。一切靜得讓他駭怕,靜得讓人發怵。眼前的怒江水依然平穩地流著。偷越國境販毒這可是掉頭的事,楊祥腿肚子轉筋了。境外人從江麵淩空臨時拉起一條繩索,楊祥咬牙合眼順繩索溜過來,連滾帶爬鑽進了山林。
五、醉生夢死中又提心吊膽,錢都花到女人身上了
時逢潑水節,楊祥無心欣賞這一年一度的古老節日,像一黑色的幽靈越山穀鑽密林,乘汽車登火車,多次化險為夷,終於來到了北方河西。
河西堡鎮,楊祥以做生意的名義,選擇一家不被人注意的平房旅館,包下了一單間。
他放下行裝,關閉門窗,放下窗簾,顧不得歇腳,思謀如何掩藏身上的東西,特別是那兩顆手榴彈更是讓他惴惴不安。這兩個硬邦邦的家夥著實讓他煩惱,扔掉吧,萬一派上用場,不扔吧又不能整天揣著,放在旅館吧,又怕被人發現。他仔細打量著四周,眼光一亮,落在磚鋪地麵的牆角處。他抽出腰刀,沿牆角順磚縫輕輕撬動,他害怕弄出聲響,招來服務員的詢問,心狂跳不已。牆角挖開後,他輕輕取出手榴彈,腦子“轟”地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倒退了好幾步,一顆手榴彈的蓋子已脫落,火線已斷,炸藥已成綠色。他倒抽一口冷氣,脊梁骨發麻,萬一觸動爆炸,豈不完蛋。可事到如今,他隻好硬著頭皮……
他把一塊二百克的海洛因和一顆手榴彈藏進坑,埋好複原,打掃了餘土,這才鬆口氣,露出得意的笑容。
如何處理那枚損壞的手榴彈,他犯難了。他走出旅館,觀察好垃圾箱。賊手賊腳得將那顆讓他膽寒的家夥扔進垃圾箱。
一切完畢,他像是又經曆了一場生死鬼門關,渾身困乏,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四月的河西,寒意似未退盡。他在冷風中敲開了一吸毒者的門。
“回來了,東西帶來了嗎?”劉文超一陣驚喜。
“從他媽的地獄裏走了一遭。”楊祥如此這般講他跨國販毒的經曆,吹噓他如何大智大勇偷渡邊境,得意之處,眉飛色舞。他說他從國外帶來了兩顆手榴彈和一支槍。
他給劉文超賣了十克海洛因,得了幾千塊錢。他說他的東西貨真價實。純度高,質量好。劉文超當場吸食,果是上品,連連叫好。
從劉文超處出來,他喜出望外,把餘下的毒品藏在一農民院外的廁所裏,天衣無縫,不是知情人很難發現。
楊祥的發財夢即將成為現實,他手舞足蹈了,連轉幾家商店,買回一大包東西。回到住處,他把那身又髒又臭的衣服脫掉,從頭到腳煥然一新。
從此以後的兩個多月裏,楊祥頻頻出入酒店、舞廳,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
然而就在這吃喝玩樂之餘,他心裏隱隱升起一種孤獨的空虛。最可怕的是有一種無名的恐懼感。那牆角處埋藏的毒品和手榴彈,是他一塊重重的心病。說不定哪一天,公安人員就會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街上偶爾傳來刺耳的警車聲,都使他的心怦怦亂跳。恐懼的日子險些使他神經錯亂,他開始失眠心悸。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做這販毒的蠢事,隻有當懷裏摟抱著女人和抽完一次煙包後,才不去想那使他坐立不安的事兒。他時常覺得不如做他的鑄鍋生意輕鬆自由。突然有一天,他意識到他抽大煙的危險性,對於毒販子那是一大禁忌,鬧不好就會引火燒身,於是他下決心,戒煙。
喝酒是他唯一的辦法,酒精麻痹可以暫緩毒癮的發作。他一天兩瓶“賴茅”酒,喝得爛醉。果然,一段時間,楊祥的毒癮果真戒掉了。好容易熬到六月,賣出去的毒品還有幾千塊錢未收回,手頭的東西還一時難以出手,口袋的錢所剩無幾了。於是,他再也坐不住了。
六、酒樓,他和小老板接頭
6月9日,雙休日。對於鎳都衛士來說,他們很少有過完整的雙休,抑或說雙休日不屬於他們。作為金川公安分局工人新村派出所的民警和駐所刑警中隊的偵查員們,他們擔負著河西市區幾個居民小區和部分最繁榮的商業區的治安保衛任務。前幾天,他們剛剛破獲一起外地來金販毒團夥。戰鬥的硝煙剛剛散去。按說,他們應消除一下連日的疲勞,可新的更艱巨的戰鬥又擺在他們麵前。
深夜11時許,中隊長羅永虎、民警閻文虎向所長王瑞生報告:雲南一販毒分子潛入河西,並攜有槍支和兩枚手榴彈。外地人員來金武裝販毒,這在河西還是首例。
情況重大,非同小可。王瑞生立即撥通了市公安局副局長、金川公安分局局長於波的手機。十分鍾後,於波和政委劉治國等迅速趕到工人新村派出所。他們深知這條線索的分量。會議室,滿屋子香煙繚繞。經常性的熬夜,養成了他們吸煙的習慣。最後,他們製訂了一套嚴密的偵破方案。
此時,東方已經發亮,直到這時,他們才感到又困又累,上下眼皮打架。
經幾天緊張的偵查後,狐狸的尾巴又縮回去了。6月26日,國際禁毒日。這天,全國各地的公安機關展開禁毒宣傳和打擊處理吸販毒分子的行動。河西到處是警惕的眼睛。這,楊祥心裏清楚,風頭上,誰敢往槍口上撞呢?
市區公園東路的某酒樓內的一個包廂裏坐著楊祥和張文才。服務員端上了兩碗三泡台。窗外,人如潮,車如梭。樓下的餐廳時時傳來猜拳行令聲。鬧中取靜,真是個談“生意”的好去處,楊祥臉上浮起了一層笑意。
一顆煙功夫,樓梯上傳來咚咚地腳步聲。一個二十多歲的小老板,1.75米的個頭,長方形的臉龐,鼻梁上架著石頭墨鏡,上穿花格襯衣,胸前吊一鮮紅的領帶,下穿黑綢板褲,足蹬鋥亮的棕色皮鞋。腰間佩戴一漢顯傳呼機,他右手持手機,左胳膊搭一件灰色西服。這些,都象征著他的身份和地位。上得樓來,他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包廂的張文才和一高個瘦長臉的人。
張文才畢恭畢敬地站起向雙方介紹著:“這是我金川的朋友張老板,這是楊老板。”雙方握手寒暄。小老板不慌不忙地把衣服掛上衣架,掏出手紙擦擦沙發坐定,然後蹺起二郎腿,順手掏出一盒“紅塔山”往桌上一扔,打量著楊祥:“中午吃飯了嗎?”
“還沒。”楊祥不由得摸摸錢包,他的錢不多了。
“那就一塊吃個飯吧!”
“不……不了。”
“算了吧。”張文才半推半就。
“小姐,上菜單!既然弟兄相見,說明有緣哪!”小老板慷慨大方,一切顯示出他的富有。
三人邊吃邊喝,先是今天天氣哈哈哈,慢慢進入正題。
小老板慎重地向包廂外瞅瞅後,壓低聲音:“東西多少錢一克?”
“張老板要多少?”楊祥伸長了脖子。
“眼下,我手頭有點緊,先要三十到四十克吧。”小老板沉吟著。
“既然弟兄相聚,那就三百塊錢一克吧!”
“有點貴了。”小老板搖搖頭。
“你給多少錢?”楊祥狠勁抽兩口煙。
“二百八怎麼樣?”
“二百八就二百八,眼下風聲緊,貨源缺。”楊祥喝口啤酒。
“好,痛快。”小老板臉上有了笑容。
三人舉起杯子。楊祥臉上泛起紅光。
“聽說你是雲南來的?”小老板招呼楊吃菜。
“既然張老板夠意思,我也沒啥隱瞞的,我是雲南的。”楊祥邊吃邊說。
“老哥,聽說你們那邊槍好搞得很,你有沒有槍?”看樣子,小老板對槍很感興趣。
“搞槍難哪,我沒那東西,手榴彈倒是有兩顆。”楊祥說完就後悔了,他覺得眼前的這位小老板有些可疑。於是,他收起笑容問道:“你問的是什麼意思?”
“沒啥意思。”小老板似乎不大高興。
“噢……沒問題,過一段我送你一顆手榴彈。”楊祥一是怕談崩生意,二是真真假假把對方鎮一鎮。做這毒品生意,得有七十二個心眼,一百二十個轉軸。不狡猾也得學會狡猾。
“你要槍幹啥?”楊祥眨眨眼。
“幹咱們這行的得有個槍防身。”小老板用手比劃著。這時,他的大哥大響了。他不緊不慢地打開。“××在不在?”手機裏傳來。
“不在!是不是貨的事?”小老板神秘兮兮地問。
“是……”
小老板啪地關了手機:“以前,我們都是在蘭河取貨……”
“噢……”楊祥對小老板深信不疑。
“你那東西,質量如何?”小老板不放心。
“楊老板的東西貨真價實。” 張文才連忙說道。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這東西我是從雲南帶來的,純度很高。”
“做生意嘛!你我之間要講究信用。”小老板那副架勢像是多年做生意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