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這位慕府二小姐,還真是有趣的很。祁靳之眯起眼眸,被扇麵遮擋住的唇角,隱隱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同大夫人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顧媽媽紅著眼眶,一個箭步上前,便衝著地上的屍體狠狠啐了一口。又雙手合十,哽咽著念了句阿彌陀佛。
“她這一死,可算是還了我們夫人清白!”顧媽媽悲戚道,“老夫人有所不知,這張媽媽其實也是個可憐人,老家有個爛賭的弟弟,全都得靠她一人貼補。偶爾手頭實在是沒了,便會找夫人求點救濟。”
“夫人心善,以往總會貼補她點碎銀,得了甜頭,她那胃口倒像是填不滿了!近些日子,夫人便不再貼補她,還同她說了幾句,想來就是因為這件事,才令她懷恨在心,要拉了夫人做墊背!”
“老夫人,求您明鑒,老奴所言句句屬實,切莫因為一個刁奴的幾句栽贓,便誤會了夫人呀……”
說到情深處,顧媽媽眼淚都要奪眶而出。
大夫人那麵色卻緊了一緊,嗬斥道:“放肆!老夫人要如何決斷,何時輪得到你一個奴婢多嘴?”
端的是假惺惺到了極點,慕長歌心底輕蔑地發出一聲冷笑,若是真不願讓顧媽媽多嘴,起初截住了話頭便是,還用得著等她把該說的都說完,再跳出來擺出這副公道模樣麼?
慕長歌壓低了眉心,也輕聲開了口,“顧媽媽也是護主心切,隻當我替她求個情,還請母親不要怪罪她。何況……”
“何況長歌也覺得,顧媽媽的意思不無道理,既然那刁奴都已經自盡謝罪,哪裏還需要老夫人勞心費神,再去徹查一番?這件事過去便過去了,隻要女兒相信母親就是。”
大夫人心底,那團不曾熄滅過的暗火,頃刻間又呼嘯著竄了上來。
這小狐媚子,隻差沒有明著說出,現如今張媽媽一死,他們主仆便認定了這個死無對證的替罪羊。她倒是好生聰明,可她那點小聰明,隻怕還翻騰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定了定神,大夫人輕歎一聲,“你這孩子,向來都是袒護著我的,你那拳拳孝心,我怎會不明白?隻是此事,還是徹查一番的好。”
“老夫人,兒媳懇求老夫人能即刻命人去徹查這件事。把那些個劣等藥的來龍去脈,一樣一樣查證個仔細。”
“兒媳不為求證清白,隻為能求得一個明明白白的結果,也好不至於再有什麼人想起來,不清不楚的亂嚼舌頭,讓長歌與我往後生了嫌隙!”
吐出的這番話,字字鏗鏘,句句有力,她並不怕老夫人真的去查證。
拿這些糟爛東西給那頭小狐媚子入藥,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且不說她本就做的小心,哪怕事先不曾遮掩過,老夫人真要查證,也得是第二天的事兒了。
一個夜晚,足夠讓很多的東西,都在她的掌控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到時照樣死無對證。
大夫人坦然的神色之中,掩藏著一抹誰都瞧不出的歹毒。她就是要讓老夫人去查證,她求的越是誠懇,眾人便越會相信她的正直清白。
不止如此,她還可以命人在老夫人查證的時候,悄悄布下暗局,屆時,輕而易舉就能夠反咬一口,將慕長歌誣蔑成一個不知好歹,隻為了使小性子便要冤枉了嫡母的刁蠻禍害。
慕長歌雖然是慕家血脈,然而到了那時候,老夫人就算不至於要了她的命,往後也斷然不會再相信她一字半句!
一絲猙獰,在大夫人眉間一閃即逝,方才是讓那小狐媚子得意了會兒,往後她定要讓她明白,在這慕府中,隻有安心做一顆棋子,才是她慕長歌唯一的活路!
老夫人思忖片刻,神色卻並不爽利,“那刁奴做的醜事,既然牽扯到了府裏的主子,徹查倒也應當……”
看準了這時機,慕長歌便恰恰好在老夫人的聲音沉下去時,輕聲開了口。
“母親,老夫人,可否再聽長歌說上兩句?”
大夫人寬厚道:“想說什麼,但說無妨。隻是不要再勸說老夫人了,這件事如若不能徹查個清楚,你受的這些委屈,還有我被那刁奴栽贓的清白,又該如何呢?”
慕長歌溫柔一笑,然而這笑意映在大夫人眼底,頓時令她心頭無端一緊,再定了神去看,慕長歌眼底的那道銳利鋒芒,早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究竟是自己看錯了,還是……毫無征兆地,大夫人心底竟憑空浮起了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