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歌客客氣氣開口,這客氣中,又分明透著一絲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王爺與我,甚至算不上點頭之交,平白無故,我著實不敢受下這份厚禮。”
“算不得平白無故,二小姐也不必多心,本王隻是見二小姐日子難過,心生不忍罷了。”
“既然如此,長歌也隻好先謝過王爺。隻不過,王爺若是真對我心存憐憫,就應該明白我在府裏的處境,更不該大張旗鼓送了這些東西來。”
慕長歌回的不卑不亢,在旁伺候著的碧珠,聽的冷汗都滲了出來。眼前這位蒼王,可是連當今皇上都要給他三分薄麵的人,怎麼自家小姐,倒好像是偏偏不怕得罪了他一樣。
許是慕長歌回的太直接,空氣徒然便靜默了下來。
片刻過後,祁靳之那兩片好看的薄唇輕輕一抿,不經意間那譏諷神色便呼之欲出。
“你分明知道,哪怕你再如何低頭做人,想薄待你的人,總有法子薄待你。即便你什麼也不做,在那些個人眼裏,照舊是一潭禍水。”
慕長歌抬眸,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這蒼王倒是好眼力,來慕府也不過一天,就已對她的處境再明了不過。
“王爺說的是。”慕長歌視線望向他,“然而無論旁人如何看我,隻要我不讓人抓住把柄,那就誰也不能奈我何。所以我才應當更加小心,不是麼?”
話裏話外,太極打了幾個來回,歸根結底隻有一句,她不接受他平白無故的示好。
“二小姐是個聰明人,既然二小姐如此聰明,那就應該知道……”
祁靳之斜靠在椅背上,懶懶送了一口茶,一雙慵懶狐目微眯著,將那杯子放回桌麵時,那一聲細微的清脆撞擊,在這深夜裏無端透著一絲寒氣。
下一瞬,祁靳之的眼神便徑直掃在了慕長歌的臉上,唇角斜斜一挑,沉了眉心,徒然鋒利起來的音色,帶著一抹危險的意味。
“本王從來都不喜歡被拒絕,耐性也不是很好。原是本王一片心意,難不成……二小姐就非得要讓這好心變禍端?”
冷汗從碧珠的鼻尖上滾落,心急如焚。
百安誰不知道,祁靳之根本就是個好看的浪蕩子,性子更是紈絝十足,萬一真覺得被抹了麵子,那今天……
對上祁靳之的視線,慕長歌淡然一笑,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隻有一片安然寧靜,不見半點驚慌起波瀾。
“以王爺的身份,哪怕是想要了我這條命,也易如反掌,可王爺絕不會這麼做。”
“哦?”祁靳之手臂搭在桌上,身子略略向她麵前傾了過去,近到幾乎都要與她貼在了一處,“何以如此篤定?”
慕長歌不動聲色地與他拉開了距離,她當然能如此肯定。
堂堂蒼德七皇子,不在自己的地盤上守著,卻要千裏迢迢來到百安。名義上是遊學,然而誰遊學會在同一處地方住下這麼久?
隻怕是,因為什麼不得已的原因,他才不得不常年居住百安。
慕家在百安,如今勢頭雖不如從前,但祖先餘蔭仍在,也不是能讓人看低了的。
倘若祁靳之真的因為這,就與整個慕府交惡,對他而言,明顯得不償失。
道理她雖然能理順的清清楚楚,隻不過她同樣也明白,有些話,心知肚明就好。
因此,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就隻剩下了輕描淡寫的一句,“直覺罷了。”
“哦?”祁靳之索性盯緊了她的視線,半晌,竟笑了起來,“二小姐的直覺還真準,開個玩笑罷了,二小姐不要見怪。”
“時候不早,本王也的確不便繼續叨擾,告辭。”
慕長歌正要喚了碧珠送客,方才站起身的祁靳之,竟沒有著急要走的打算。
但見他悠然自若地理了理略有些褶皺的衣袖,狹長狐目透著三分別樣笑意,靠的近了看,越發覺得他這樣貌好生魅惑。
隻是,靠的也有些太近了。
身後是沉重的黃花梨木椅,眼前是不知何時貼近過來的祁靳之。慕長歌退不得,更進不得。
站的近了,連他溫熱氣息似乎都能感觸到一清二楚。
祁靳之唇角斜斜挑起,令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戲謔還是別的,“何其有幸,能讓二小姐起身親自相送。”
慕長歌垂下視線,眼眸被籠罩在了纖長羽睫投下的兩片陰影中,“王爺若是想離開,房門可不在這處。”
“房門的確不在這兒,可你在。”
修長有力的手指,不由分說地輕輕托起了她的臉,漸漸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