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秀容手中捧了一罐東西,輕輕擱在了慕長歌眼前。
“昨兒我去找了老夫人,提了一嘴我要和二姐姐一起去祠堂抄經的事,老夫人很是讚成,還賞給了咱們倆這樣東西。”
慕秀容抬手,極仔細地開了罐子,隻消聞上一聞,慕長歌便知道了那裏麵裝的是什麼。
像這種沉靜又安然的幽香,也就隻有老夫人那存著的上好的檀香粉才能有。
“老夫人說,這是樁肅穆的事兒,抄經的人須得提前三天,就開始齋戒沐浴。沐浴後,還不能用那些個尋常香粉,再貴重的香粉,在菩薩前麵也是輕浮,隻能用這檀香粉塗在身上。”
慕秀容望著慕長歌,似是坦蕩到不得了,“老夫人讓我分成兩份,可你是姐姐,我這做妹妹的怎麼好越過二姐姐做主。所以這一罐子檀香粉,我就全帶來了,由二姐姐親手分才好。”
這話說的格外討巧,隻不過,慕秀容心中所想,卻絕不是因為尊重慕長歌。而是這罐檀香粉,必須經由慕長歌的手才成。
隻有這樣,過後她才能夠令慕長歌來個啞巴吃黃連!到那時……慕秀容嘴角禁不住動了動,險些要忍不住笑出來。
慕長歌揚了揚眉梢,一絲淺笑自嘴角蕩開,喚了碧珠,讓她去取個空罐子來,又道:“六妹妹如此敬重我,我反倒不知該如何回報六妹妹才好了。”
“我也是忽然想起來,好像我也不曾送過你什麼,過個三兩日,由我送你一份大禮可好?”
過個三兩日,隻怕到那時候,你還有沒有命送這個大禮都未可知。慕秀容將這句惡狠狠的話,在嘴裏咀嚼了三五遍,又吐出來時,便化成無比老實乖巧的一句。
“二姐姐快別這麼說,自家姐妹,有著一份情意在就已經足夠,哪還需要同外人一般的客氣。”
“自家姐妹,那就更不必與我客氣了。”慕長歌笑了起來,一雙眼眸,眯成了兩彎柔和的弧度,也隻有這般溫柔似水的神情,才能夠將水底掩藏著的一絲鋒芒,遮擋到令人絲毫也察覺不到。
捧了罐子來,慕長歌手持一把小銀勺,勻成了兩份,末了,又將那銀勺擱在瓷罐邊沿磕了磕,一層細密的粉末,頓時落在了桌上,像是蒙上了薄薄的一層霧氣。
“老夫人的這香粉,還真是好到沒話說。”慕長歌用指尖輕輕擦過桌麵,“又細又輕,香氣也正。”
慕秀容眼底暗暗一轉,麵上仍是一副愚笨模樣,“二姐姐說好,那肯定是好的,左右我也不懂這些。不過,我倒是聽人說過,這香粉裏頭,要是攙上了什麼別的東西,碰到銀子就要變色的。”
“這是什麼話。”慕長歌捏了帕子,細細擦幹淨了銀勺,擦掉那一層細密的粉末,銀勺仍舊是光亮如新,“老夫人給的香粉,必然是頂級的好,哪會摻上什麼東西。”
捧了分出的一罐檀香粉,再寒暄了幾句,慕秀容便離開了千翠院。
桌上,剩下的那罐檀香粉,蓋子尚未合上,幽幽香氣,漸漸飄散了開來。
“小姐,奴婢把它收起來吧?”碧珠問道,這回的東西是香粉,也是她親眼看到,是自家小姐一勺一勺倒出來的,用的還是銀勺,也不曾見那銀勺變色,這東西裏,總不見得還能被動了手腳才是。
慕長歌擺擺手,“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先放在這兒就好,老夫人房裏的檀香粉,向來都是最好的,留著先給咱們熏一熏屋子,不也正好?”
同碧珠說完,慕長歌又以指尖挑起了一點,輕輕擦在了手背上,擱在鼻尖嗅上一嗅,檀香的香氣,總有種令人寧息安神的淡雅。
在這清雅的檀香之中,慕長歌眼底的寒氣,也隨之漸漸加深,頃刻間,便凝成了薄薄的一層寒冰。
一絲譏諷冷笑,攀上了她的唇角。
能夠害死人的,就一定是被下了毒的東西麼?
倘若她不曾存留著前世記憶,更不曾對慕秀容有所提防,想必過不了幾天,她至少也要丟去半條性命在這罐香粉上!
這檀香粉的確是好,好到不能再好,哪怕是慕府,除了老夫人,其他人平時也未必能有這個資格來取用。
它是頂級的香粉,更是老夫人一片心意。
然而對於如今的慕長歌來說,想用如此淺薄的法子就想要蒙蔽了她的雙眼,根本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