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收起了臉上的戲謔,也再無之前的輕浮。他撿起木架上的藏藍色寢衣穿在身上,腰間用同色絲帶隨意一紮,來到沈碧芊麵前。
他低頭看著她,眉間染上淡淡的愁緒。
還記得三年前,參加他們的婚禮,她還是一副柔順體貼,連笑都小心翼翼的的樣子。
沒想到,幾年不見,變化竟這般大。
以前就聽說淩千燁寵妾滅妻,十分抬舉側妃,可為何她還是這樣執迷不悟呢?
瞧著她被血侵染的衣服,慕容白道了聲:“得罪了。”便輕輕撕開濡濕的衣服,拿出暗格裏的紗布,剪刀,金瘡藥等器具,替她拔箭,清理傷口。
他的手法十分嫻熟,好在沈碧芊也並未傷中要害,一切都還在掌控之中。
夜風吹來,帶著絲絲冷意。
不知過了多久,沈碧芊的睫毛微微煽動,慢慢睜開了眼。
發現這裏仍是浴房,隻是泉口被香橘堵住,溫熱的水汽散盡,室內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這池子周圍由鵝卵石鋪就,安置著小憩的榻子,換衣的架子、屏風、石桌石凳一應俱全,而她身下躺的則是一張豪華的雕木大床。
慕容白支著頭靠在床邊,室內一片靜謐。
沈碧芊稍微一動,慕容白就醒了,他沒睜眼,隻動了動嘴皮子:“我又救了你一命,這回總能以身相許了吧。”
也不知為何,這次醒來,沈碧芊便覺得眼前這人似乎與她認識。
否則,不可能三番兩次救一個陌生人。
還是一個威脅到他性命的人。
“我是平西王妃。”
慕容白並不驚訝,這更印證了沈碧芊的猜想。
“我要回天牢。”她看著他,接著道,“幫我。”
那語氣不是商量,而是要求。
慕容白微微斂起眉目,眼底有受傷的神色一閃而過。
挾持他的時候,沒認出他就算了,眼下讓他幫忙也這麼理直氣壯。在她的心裏,他究竟算什麼呢?
隨時可以犧牲的陌生人,還是可以無限付出不求回報的冤大頭?
心裏越是不舒服,他臉上越是嬉皮笑臉。
“還惦記著淩千燁呢?他對你一向絕情,你又何必管他死活。不如跟著我算了,好歹我也是個正經侯爺。”
她可不是為了淩千燁,而是怕太上皇找不到人。
她打暈了兩個獄卒,兩個時辰就會醒來。若是發現她失蹤,事情就鬧大了。
“我沒工夫跟你開玩笑,若是太勉強,我自己走便是。”
沈碧芊不顧箭傷,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正準備伸手拿衣服,胳膊便一把被人抓住。
慕容白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低聲道:“沈碧芊,你當真不記得我了?”
沈碧芊微微一愣,瞧著他,眼中一片茫然。
隨即,他便笑了起來:“真是怕了你了。不過,這人情我可給你記下了。”說罷,一個寬大的披風,直接把她整個人裹了起來。然後,一把抱起,朝外麵走去。
兩人之間隔著薄薄的衣物,沈碧芊甚至能聽到他如鼓的心跳。
沈碧芊有些遲疑道:“你當真願意幫我?”
“有人發現此刻在我這兒,我不是麻煩大了。”慕容白沒好氣道,“想來,讓你丟到牢裏才是最保險的。”
沈碧芊沒說話。
她隱隱覺得這慕容白表麵上吊兒郎當,其實人也不壞。
天牢。
慕容白帶著一眾小廝浩浩蕩蕩去探監。
看守的人立刻收起大刀,行禮:“叩見小侯爺。”
“讓開,我進去看看平西王。”
“這……小侯爺可有皇上口諭?”
慕容白臉一沉,斥道:“怎麼?皇上說不準探視了嗎?”
守衛支支吾吾半晌,隻得答:“沒有。”
“那不就結了,別說現在還沒有給平西王定罪,就是定了罪,他也是六皇子。將來他若是出獄,倒黴的就是你們了。”
說罷,慕容白便推開守衛往裏走。
那守衛本是要放行的,可看到一眾小廝也要跟上,便又攔住了:“小侯爺,屬下隻能放您一人進去。”
“我一個人?食盒誰提,錦被誰拿?”
慕容白咄咄逼人,不過,隨即又笑道:“算了,本侯也不難為你們,就……讓他跟著吧。”慕容白隨手一指,便點中了混在下人堆裏的沈碧芊。
沈碧芊稍微一化妝,便如一個半大書童。
狼狽的拿了一堆東西,亦步亦趨的跟在慕容白身後進了天牢。
沿著昏暗的甬道,一路向下,中間霍然開闊,兩個守衛還趴在桌上。
沈碧芊換下小廝的衣服,交給慕容白,抬眼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