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橋邊上並無圍欄,那太監伸手無非就是想要推她下水。

她身邊還跟著碧雲和太皇太後派來領路的宮人呢,他就一定能成功嗎?

她走了兩步,立刻回過去,看到一個很清瘦的太監。

他沒想到薑璿竟然回過身來,他的腳步放的很輕,甚至可以說,就算走到旁人身邊,也不一定被發現。

就這樣,薑璿竟然回身了,他頓時一驚,快速的收回手,笑道,

“小的看錯了,還以為是小的相熟的姑姑……卻不知竟是娘娘您……”

這個太監薑璿沒見過,可既然能認得她,那就是見過她。

隻是,他說自己是相熟的宮女,就有些可笑了。

她今日雖然沒有很繁複的裝扮,可這一身衣衫並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穿的。

不過,她並未點破,而是淡淡道,“你認為我是相熟的宮人,那為何不喚我,你想做什麼!”

語氣雖淡,卻很嚴厲。

那太監神色有些慌亂,太皇太後派來領路的姑姑上前,嗬斥,“什麼你的相熟姑姑,這是太後娘娘,你是在哪個宮當差的?怎在此?”

“你怎看起來如此的麵生,你的腰牌呢?拿出來看看。”

那太監聽到這裏,額上滿是冷汗,手足無措地慌亂,連連哀求永福宮的姑姑饒了他。

那領路的姑姑繼續嗬斥,“你不是在宮裏當差?為何不把腰牌拿出來?還是你怕你上司懲罰你?”

那太監不斷的磕頭,隻說自己錯了,不該惡作劇,冒犯太後娘娘。

薑璿心中,已經轉過了許多念頭。

當今皇上宮裏沒有什麼錯綜複雜的爭鬥關係,而且,就算有爭鬥,那也衝著皇後去的,不會牽連到自己身上。

而且,她也相信並不是皇後等人要對她下手。

那麼,還會有誰,要在宮裏對她下手?還是邊上有人的情況下動手。

是淑太妃?又或者是永安王太妃?

不管是不是,隻要她抓住這個人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相比其他人,她更懷疑淑太妃多一些,她不僅僅嫁給了林翊,從之前淮安王的隻言片語中,她知道淮安王是想讓淑太妃上門提親的。

淑太妃說不定嫉恨自己……

往更深一點的地方說,她在宮裏遭人暗害,無論怎麼說,皇上皇後都會受到影響,如果感情脆弱點,生出嫌隙都是有可能的。

薑璿眼眸幽深,淑太妃可是有兒子的……明明兒子有可能做皇帝,卻被一個旁人給……

想清楚了之後,她冷冷道,

“你剛剛分明就是想趁我們大家都不注意,推我入水,你這個閹人,竟敢害我?

我要告訴上皇,讓他治你死罪,將你扒皮抽筋。”

太監大大的呼叫冤枉,聽到薑璿說要告訴林翊,垂著的臉上突然一狠,後槽牙處的麵肌一鼓,猛然抬起頭來,

“太後娘娘竟然如此的不近人情,不過是認錯人了,就要喊打喊罰,小的命賤,可也不願意死在你這樣的人手中。”

他騰的一躍,就要朝薑璿撲過去,水橋上並無圍欄,這一撲,薑璿和他都會落水。

隻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不僅僅是薑璿,就是她邊上一直默不作聲的碧雲都是有武藝在身的。

那太監的這一撲,並未將薑璿推下水,反而被碧雲一腳給踢到了水池裏,濺起好大的水花。

碧雲將人踢下水後,拍了拍手,立刻大聲呼叫起來,

“來人……有人要害太後娘娘,快來人啊……”

此處雖然偏遠,但她的聲音帶著丹田之氣,自然是有些人注意到了。

水裏的太監,大約是會水的,在水裏撲騰了幾下,就立刻開始往岸邊遊,碧雲一邊呼救,一邊往太監遊上來的地方走去。

隻等著他上來,就將他給揪住,捆了起來。

那太監遊了一般,忽然控製不住的往下沉去,嗆了幾口水,仿佛要被溺斃的人一樣,口中甚至呼叫起來,“救命……”

大約是嗆水進去了,呼救的聲音更是斷斷續續的。

碧雲會水,但沒有下水去救人,這個人,剛剛還想害娘娘,沒當場殺了,已經是仁慈了,既然上天都不讓他活,那就不要讓他活。

倒是太皇太後宮裏的領路姑姑,麵色有些焦急,“娘娘,這閹人既然想害你,那麼不如先將他救上來,也能問出到底是何人想要害你了。”

“娘娘,奴婢看那太監好像快要不行了?要不要救人?”

薑璿漠然地看著想了一會,沒有說話,就算不救上來,同樣也能查到是誰想要害她,隻不過是更費點功夫罷了。

她不是什麼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的,她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的人。

正當她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就見一道人影衝了過來,然後自己被抱入來人的懷裏。

一雙大手緊緊的箍著她的腰身,力氣大的簡直要捏碎她了,她的臉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阿璿,你沒事吧?”是林翊。

薑璿抬頭看著他,身上帶著微微的薄汗,熱氣透過衣裳傳出來,額頭上也有細微的汗珠。

這人,到底是跑的有多急。

“我沒事……”她開口道,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澀澀的。

林翊箍著她腰的手,還未放鬆,不過聲音倒是柔軟下來,“別怕,阿璿,我在這裏。”

他在前頭聽到碧雲發出的聲音,心都要跳出來了,到這一刻,她安然無恙的縮在自己懷裏,他的心依然微微抽著。

他雖然溫和,可也強勢,在朝堂縱橫,年輕狂妄的時候,覺得這天底下沒什麼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就是到了現在,他雖然褪去身上的那身龍袍,可依然不容許別人挑戰他的勸慰,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底子下,想要害阿璿?

雖然沒有得逞,他絕不會輕易放過。

後頭,有呼啦啦的人群小跑著過來。

林翊道,“常遠,讓人去下頭,將人打撈上來。”

後頭跟來的幾個小太監,有會水的,跳了下去打撈落水的太監。

林翊牽著薑璿的手,站在水橋邊,看下頭的人打撈,他麵無表情,眼神陰沉得不想他平日的樣子。

常遠在邊上看的不斷咽口水,他從小就跟著太上皇一起長大,可以說是最了解太上皇的人。

太上皇這般神情,可以說,是生氣到了極致!

也是,千盼萬盼,才娶進門的妻子,第一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太上皇如何會不生氣?

雖說上皇在娘娘身邊放了暗衛,娘娘本身也是有武藝在身的,不可能會輕易被人害了。

可誰有這樣大的膽子,竟敢害娘娘!

在水橋東邊不遠處的小道上,站著一對主仆,黑衣男子手中抓著的樹枝一下就被折斷了。

男子後頭的小廝低低的道,“世子,您這是做什麼?天涯何處無芳草,京城之中比薑大姑娘更好的姑娘多的是,您怎麼就偏偏對這最沒可能的上了心?”

“如今她已經嫁人了,還是嫁給那樣的人,您可該死心了吧。”

黑衣男子許彬將拳頭縮回袖子裏,沉沉地說道,“她婚期定下了,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何?

若是我能早些知道,說不定……說不定……還來得及……”

小廝垂著腦袋,“是老太爺的命令,誰敢違抗?再說,就是怕您做出什麼事情來,老太爺才將您拘在他身邊的。

世子,說句誅心的話,您明知道和薑大姑娘是不可能的,你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這是何苦呢……”

許彬心頭一陣劇痛,喉嚨處一片腥甜,他擺擺手,打斷了小廝的話,

“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了,走吧,我們去前頭等候陛下的傳召。”

他再看了眼橋上那被人攬著的女子,轉身離去,他的背影既冷冽,又孤寂。

秋日裏的日頭雖暖,但照多了,也還是曬人,他牽著薑璿的手,淡淡道,“我們先回宮,等到下頭人打撈上來,再說。”

林翊拉著薑璿的手,也沒回去他們的新房,而是在水橋邊上的一個空置的宮殿等著常遠那邊回信。

他們剛到,太皇太後,淑太妃,永安王太妃等人都急忙忙的趕過來,見到兩人,都圍了過來。

太皇太後急急的問道,“長生媳婦,你沒事吧。”

薑璿被林翊緊緊的握著,人這樣多,想要抽出手來,但他握的太緊,恨不能將她融到身體裏去。

無奈,她笑著搖搖頭,安撫太皇太後,“母親,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