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聽得她問,拉了拉她下頭的衣衫,道,“嶽父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沒和我們一路。”
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那大概就是要去別處征戰了?
又聽林翊道,“你放心,嶽父這一趟定然十拿九穩的。”
他自然是知道薑璿和薑崇父女情深,能忍到如今來問薑崇的行蹤,已經很是忍耐了。
薑璿沒再問,上了戰場就做好了流血犧牲的準備的,她隻是希望薑崇能平安回來就好。
林翊也沒有多少喘氣的時候,剛剛駐紮下來,沿線的將領有無數的軍情要彙報,前方又不斷有戰報傳來需要立刻做決定。
他能夠過來看看薑璿,還是因為他實在放心不下,事情處理完之後,不等新的戰報過來,就說要出來一趟。
眾人均以為他是去淨房之類的。沒想到他來了薑璿這邊。
他幫著薑璿腿上上了藥,又幫她手上塗了一遍,吩咐碧婉好生照看薑璿,就去了帥帳那邊議事,順便等著薑崇那邊的消息傳來。
這一天一夜,整個帥帳都沒有缺過人,讓薑崇去打頭陣,雖然是林翊提起的,但也是經過再三斟酌,考量的。
雖然有些冒險,但這場首站必須得贏,讓旁人去,總不如讓自己任去來的決心更大。
更何況,薑崇在北疆駐守十多年,各種經驗都不差,否則也不能被封為鎮北將軍。
林翊雖然沒跟薑崇深談過,但他就是知道,在關鍵時刻,薑崇總是和他一條心的。
這場若是敗了,薑崇不會被擊垮,反而會迅速的重症旗鼓。
若是勝了,也能讓他立下這場功勞,實至名歸。
其實,林翊心裏也不是不慌,那是薑璿的父親,是她最敬重的親人。
秋雨沒停過,綿綿的,這一場之後,就要入冬了。
京城,大約已經下了雪,可在越靠近南方,天氣雖然陰冷,卻比京城好不少。
隻是,那雨,如同寒冷,冰涼入骨。
在離許家前鋒軍駐紮的不遠處,雨中一對輕甲士兵正在泥濘中飛奔。
沒有人說話,隻有喘息和腳步濺起的水花聲。
綿綿的雨彙集在一起,模糊了他們的視線,但並不妨礙他們狂奔的速度。
他們在雨中徒步疾行十數裏,汗水浸透了甲衣和雨水混在一起,熱血在血管裏翻騰湧動。
他們緊握武器,他們奔跑著,他們帶著狠厲與勇猛的氣勢,悄無聲息第出現在了打著‘許’字大旗的先鋒營外。
“殺……”為首的那個滿麵胡須的男子,抽出長刀,沉聲吩咐,低沉的聲音傳入每一位士兵的耳裏。
然後就見他們撲入叛軍營內,仿佛天兵天將一樣。
不,他們就是天子之兵。
他們是薑崇帶領的突襲小隊。
誰也沒想到,在朝廷軍距離叛軍還有三天路程的時候,竟然有一小隊,大膽地十數裏長襲突擊,搶先出擊,如一柄尖刀直插叛軍的麵門。
這是其他人,乃至許老伯爺都沒想到的。
許家先鋒營被這柄尖刀打了個措手不及,雖然他們迅速的反擊包剿,兩邊的兵器,肉身碰撞在一起,泥水,鮮血,飛濺。
雨夜裏,沒有刀光劍影,隻有兵器相撞時發出的悶響,沒有號角戰鼓,隻有粗重的喘息,以及倒入泥地的聲響。
所有人,都隻有一個字,‘殺’!
狠狠地殺,極盡全力的殺!
筋疲力盡的殺,殺到隻剩最後一口氣!
戰場上的人沒有睡,營帳裏同樣有人沒有睡。
從薑璿知道薑崇帶兵偷襲後,她就沒有入睡,靠在床頭,不停地提醒自己要淡定。
父親身經百戰,一定可以化險為夷,將叛軍的先鋒軍給拿下。
同樣的,整個晚上,林翊都保持著絕對的清醒,處理軍務,翻看軍報,和將領一起擬定出擊的策略。
他很清醒,同時表現的很淡然。
但沒人知道,他內心其實還是有些擔憂,畢竟是首戰,關係著後頭士兵們的士氣。
戰報一刻沒傳來,他就一刻都不會安心。
隻不過,他向來擅於隱藏情緒,是以沒人知道。
東邊顯出魚肚白,前方才傳來戰報。
“元帥,鎮北將軍大破叛軍先鋒營,薑家軍零傷亡,叛軍五千皆授首……”
外頭的雨沒有停,卻壓製不住整個帥帳,甚至整個駐紮的營區的歡嘯與狂呼。
“勝仗……勝仗啊!”
這段時間,許家軍所向披靡,朝廷軍這邊是氣氛凝滯,這一場勝仗,打破了這份凝滯。
灰沉沉的天空,似被著歡聲雷動所驅散了,綿綿細雨終於下累了般,停歇了,烏雲漸開,露出白亮亮的天空。
薑璿收到薑崇得勝的消息時都忍不住跳了起來。
雖然林翊一再保證不會有事,肯定能勝,但勝利的消息傳來時,還是讓人完全不能克製心情。
這種喜悅,是在後宅裏的婦人們終其一生都不能體會的。
薑崇勝了之後,沒有歸來,而是在原地,等著大軍前進,一同彙合。
首戰告捷,大營裏的氣氛非比尋常的活躍。
薑璿腿上,受傷的傷經過傷藥的塗抹,已經開始結痂,她沒再縮在營帳裏,而是出門去找林翊。
走出不遠,就正好見到穿著盔甲跟在一位將領身後大步醒來的許彬!
他正一臉專注地跟那位將領說話。
看到她時,他停了停,隨後繼續大跨步的跟在將領進了營帳。
林翊隻在帥帳裏躺了一會,就醒來,剛坐起身,就見薑璿拎著食盒進來,他迎上去把食盒接到手裏,
“這麼沉,你的手好了嗎?怎麼不叫人拿著。”
薑璿笑了笑,“手好的差不多了,不重,我讓碧婉去夥房幫忙了。”
她邊說還邊把手伸出去給林翊看。
“你這段時間都沒好好用飯,趕緊吃,不然回頭不知又忙道什麼時候了。”
她將食盒裏的飯菜取了出來。
林翊也沒推遲,小姑娘的一片心意總是要顧的,再說,他也確實餓了。
在京城還會講究這個,講究那個,可出了京,營地裏的條件也就那樣,做出來的飯菜自然不怎麼可口。
林翊也不講究,扒了口飯,停下筷子,問,“你吃過了嗎?”
薑璿點點頭,伸伸手指頭,“吃了兩碗!”
活動量多了,飯量自然也多了。她不知道顧念當初和皇上去南疆是怎麼樣的。
但她覺得,她這個樣子,等到戰事結束,回到京城,估計會變成一個,黑,胖,壯!
兩人除了頭天上藥的時候說過一些話,其他時候,她還未曾與他認真的說過話,這會好不容有機會和他獨處,目光自然是一刻也不肯離開他。
“許彬怎麼也在營裏?”她忽然問道。
林翊快速地把飯吃完,拿茶水漱口,然後就拉著薑璿坐在一起,拿起邊上的輿圖看起來,聞言,凝眉道,
“大概還是你的功勞吧,原本他是怎麼也不鬆口,後來你見了他之後,他忽然要見我。說願意效犬馬之勞。”
“然後出征的時候,他就到了隊伍裏做了個小兵。”
薑璿驚奇,“你怎麼都沒說?”
林翊懲罰式的摟了下她的藥,“你不是忙著冷落我嗎?”
薑璿笑了笑。
“他對你有幫助嗎?等到戰事結束……”她對於許彬的情緒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