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聽到蘭英的問話,收首飾的手頓了頓,抬起眼皮看了眼蘭英。
“什麼叫錯?什麼叫對?”
“按照女四書來說,阿璿作為一國太後,這樣出去拋頭露麵,她對嗎?”
“可她保護了安家口那一座城池,還有東離朝的威嚴,誰又能說她錯了呢?”
“隻要你璿姐姐不做傷風敗德的事情,我就不會罰她,人嘛,誰還沒做錯事情的時候啊。”
“不過,等你和淮安王成親了,可不能再叫阿璿姐姐了。”
太皇太後將匣子蓋好,交給身後的沈嬤嬤,“這個單獨放,等阿璿回來後給她。”
“也不知道她喜歡不喜歡,見了她那麼多次,她妝點的都很簡單。”
她歎了口氣,但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她對薑璿的喜歡。
蘭英被太皇太後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的頭皮發麻,她垂著頭,心頭有些羞愧,也有些煩躁。
她當然知道太皇太後的很喜歡璿姐姐,這個她未來的婆母。
當初母親曾笑言,雖然是年輕的婆婆,但好在脾氣秉性都很好,又不住在一起,她嫁入淮安王府就能做當家主母。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下半輩子啊。
隻是,她心頭還是有一絲的不甘,哪怕她接受了自己要嫁給淮安王的事實,可她心裏那個人從來都沒有變過。
剛剛,腦子一熱,就問出了那樣的話,其實,就算淮安王喜歡璿姐姐又如何呢?
璿姐姐有自己喜歡的人,她無法控製別人的想法。
就如同自己都控製不了自己的內心,暗暗的喜歡上那個人。
蘭英心頭酸酸澀澀的,為自己剛剛的鬼迷心竅感到羞愧。
她咬了咬唇,笑道,“璿姐姐人那樣好,姑祖母送的東西定然會喜歡的。”
太皇太後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蘭英,淡笑道,“年輕的小姑娘就是戴一朵野花那也是好看的。”
“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就愛和閨中的姐妹自己動手做胭脂水粉,其實花費的材料買多少成品都可以了。”
蘭英心思敏感,她其實早就察覺到了太皇太後的打量,她收拾了下心情,興致勃勃的答話,
“沒曾想姑祖母也這樣的胡鬧過。”
太皇太後道,“何止胡鬧,當年我們還曾喜歡過京中的才子,年輕的小姑娘,喜歡的不是才就是顏,其實居家過日子,光有這些怎麼行喲。
喜歡歸喜歡,過日子歸過日子,少年慕艾,那是最快活的時候了。”
太皇太後雖然沒有明著說,其實也是在點撥蘭英。
當初淑太妃曾經到她這裏哭訴過,說淮安王喜歡上了那個守過望門寡,脾氣性格都不好的薑家大姑娘。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長生喜歡阿璿,如果淑太妃不是哭訴而是幫著淮安王求娶,大概她也就下懿旨了。
現在想想,幸好當時淑太妃沒看上阿璿,否則鬧出個父子同求一女的笑話來,怎麼也不算好看。
放在別的老夫人老太太那裏,大約會不喜歡阿璿了,可她卻不這樣認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大家都喜歡阿璿,那說明她確實有讓人喜歡的地方,也值得人喜歡。
反正不管如何,都入了她林家這塊田了。
蘭英心頭再不甘,太皇太後的這番話已經是明晃晃的點她了。
少年慕艾,誰都有過,可又有多少人能夠心想事成呢?
百中有一就已經不錯了。
淮安王的品性不錯,都已經及冠,可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將來也不會有其他王爺那樣烏煙瘴氣的事情發生。
人總是要懂得知足。
她也是京城有名的貴女,琴棋書畫,廚房灶頭,掌中饋等等都不差,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有真正的鐵石心腸。
隻要她願意,她定然能夠感化淮安王的。
從永福宮出來,一直到上馬車,蘭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上了馬車後,蘭英的貼身丫鬟小聲的說道,
“姑娘,剛剛您說太後娘娘做錯事的時候,太皇太後娘娘有些不悅呢。”
蘭英茫然的看向丫鬟,掀起簾子一角,看著外頭的熱鬧,答非所問,
“……這街上人來人往,人們隻顧著匆匆往前走,卻不知道他們想要的其實在剛才擦肩而過的刹那,已經失去了,可是他們渾然不知,還是不停的往前追趕。
其實無論他們多麼的努力,到最後,隻能和目標越走越遠,他們能夠選擇的,就是放棄,否則拖著心裏偌大的包袱上路,隻能越走越累啊……”
丫鬟一臉驚詫的看著蘭英,不明白她為何發出如此的感歎。
當然,蘭英也不需要丫鬟能夠懂,她自己懂得就好了。
她放下車簾,靠在車廂上。
可不是擦肩而過麼?如果她能早點認識璿姐姐,那定然就能早一點認識那個人,承恩公府雖然看著榮耀,其實早已式微。
如果能夠和薑家結親,想來父親他們還是樂見其成的。
隻是人生哪裏有那麼多的如果呢?她還來不及問清楚那人的心意,也來不及和父母坦誠,已經被賜婚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上那個人的什麼,不過是因為他好像懂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兩個人的世界沒有重疊,反而隔得很遠。
她見過他對妹妹薑璿的耐心,是她不曾在自己兄長那裏得到過的,等等。
也許人家根本就沒在意到她,根本就不記得有她這個人存在。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頭車夫道,“姑娘,外頭大理寺在捉拿犯人,路堵住了。”
蘭英心頭一動,掀開車簾,見到外頭圍了很多人,正中是一個穿著大理寺少卿衣服的年輕男子。
這會正在指揮手下將人帶回去,他轉過臉來,蘭英的心跳入鼓,剛剛的那些感慨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定定的看著那個男子,也許是感受到了她灼熱的視線,男子四處看了看,隨後定在她這邊,兩人的視線不知道有沒有碰撞在一起,男子看了眼後,不為所動,又轉過頭去和下屬說話。
蘭英看著他的臉轉過來,又輕飄飄的轉過去,麵前這張臉,和記憶裏的那張臉,兩張臉重疊,似乎很想,卻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蘭英心頭忽然釋然,突然想明白了。
她放下車簾,唇角勾了勾,笑了起來。
丫鬟見她原本很低落迷茫的眼神忽然清明起來,心情也好了起來,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