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的兩次入關驚醒大順朝美夢的人,叫吳三桂,現任職務為亡明山海關總兵。吳三桂驚醒大順朝美夢的過程,是個說來話長的過程。早在三月初,吳三桂就忽然接到崇禎帝的聖旨:一、封吳三桂為平西伯;二、放棄寧遠,率部入關進京“勤王”。這道忽來的聖旨,讓吳三桂又喜又憂。喜的是多年封爵耀祖的夙願終於實現,憂的是放棄寧遠入關進京“勤王”。放棄寧遠就意味著吳三桂和他手下在寧遠所占的土地統統放棄,大家都由“有產階級”變成“無產階級”。進京“勤王”就意味著五萬寧遠鐵騎要和百萬大順軍死拚,個中風險不言而喻。但大明公司還沒有破產,崇禎老板的話還是要聽的。吳三桂不敢再猶猶豫豫了,簡單動員後,帶著軍隊、軍屬及寧遠百姓共五十萬人,扶老攜幼、牽羊拽牛,滿含熱淚,揮手告別溫馨的家園,遝遝而行。一路上,這支黯然神傷的“逃難大軍”,一步三回頭,每天隻能走三十多裏,直到三月十六日才抵達山海關。接下來的五天裏,吳三桂在山海關附近的幾個縣安頓了一下帶來的軍屬和百姓,在解決了後顧之憂後,才率部向京城方向挺進。三月二十日抵達豐潤,卻聽說李自成已在前三天攻破京城,崇禎死難。吳三桂和他的手下現在隻能用“驟失所依、欲哭無淚”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是啊!皇上死了,大明亡了,他們這支孤軍,又路在何方?現在在吳三桂的麵前,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路就是帶著現在的五萬關寧鐵騎衝入京城,和李自成亮劍血拚,捐軀赴國難,縱死俠骨香,做一個當今響當當的嶽飛、於謙。但已三十三歲的吳三桂早已不是當年殺入數萬軍中,舍身救父的“憤青”了。歲月的風霜、戰場的刀劍、官場的磨難己經一步步使他變得成熟和圓滑。他認為,他的生命,不僅是在為自己而存在,也是為身後的弟兄及寧遠百姓而存在。如果他帶著手下的這幫弟兄們玩命死光了,那麼他們的妻兒老小在這戰火紛飛的亂世又何去何從呢?第二條路是暫時把隊伍拉回山海關,據關而守、依勢而動,“降順”還是“反順”得看形勢進一步明朗後再做抉擇。他要在這改朝換代的岔路口,為自己和手下選擇最合適的路徑。他讓行進中的隊伍轉向,後隊變前隊,急行軍返回山海關。在他躑躅徘徊了五天後,一位不速之客來到了山海關,給他帶來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感動。來人就是吳三桂的老同事,原大明居庸關總兵---唐通,他現在是作為李自成的特使,帶著八千人來“和平接管”山海關的,作為交換條件,他給現任山海關總兵吳三桂開出的條件不可不謂優厚:1、李自成的“招聘通知書”,聘書表示吳若歸順,將不失封“候”之位;2、預支工資白銀四萬兩,請吳給久未開資的手下“表示表示”;3、其父吳襄一封“語重心長”的親筆勸降信,請他為全家三十四口人的性命及個人前途考慮,不可猶豫觀望,速降李自成。影響一個沒有忠貞理想的人決策的核心東西永遠離不開“利益”二字,在李自成“大棒和葫蘆卜”的雙重攻勢下,吳三桂決心識時務者為俊傑,歸順李自成。在將山海關防務交與唐通後,吳三桂與手下的五萬關寧鐵騎再次踏上了回京的道路。這一次,他們不是以“勤王”的使命進京的,而是以“朝見新主”的名義回京的。一路上,“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天”的明朗心情在吳三桂的胸中蕩漾。他相信,自己朝見李自成後,在新朝“無微不至”的關懷下,將不僅會給自己謀一份好的前程,也會給手下兄弟及帶回關的眾多寧遠百姓一個合適的安置。為了不引起沒必要的麻煩,吳三桂沿途廣貼行軍文告:“本鎮率所部朝見新主,所過秋毫無犯,大家不必驚慌。”但事實將無可辯駁地告訴吳三桂,樂不可極,樂極而生悲!大軍行至河北玉田時,碰見了一批又一批來自北京城的難民隊伍,個個蓬頭垢麵,人人驚慌失措,急於了解“北京最新信息”的吳三桂,馬上召集這些來自各行各業的基層人士舉行了一個小型的“現場座談會”。軍方代表發言:大順軍不優待俘虜,任意搶奪其個人財物,對軍官更是刻薄,已投降的三大營統帥李國楨被折磨至死,家破人亡;民間代表發言:大順軍“變臉”真快,一進京還紀律嚴明,現在卻燒殺搶掠、無惡不做。公務員代表發言:大順朝賊性不改、拷掠追贓、虐待廣大的公務員隊伍。最後,大家一致認為:大順政府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反政府、反社會、反人類”的恐怖組織,無法給民眾帶來正常的生產、生活秩序,這樣的政府,注定是不會長久存在的。吳三桂頓時感到事態的嚴重和複雜,他立即讓隊伍就地駐紮,並派出多名親信人員,前往京城打探消息。一位親信不到一天就返駐地了,他給吳三桂帶來了一個從京城逃出來的吳府家仆,這個風仆塵塵的家仆一席話,改變了三桂同誌的後半生,也改變了明清曆史的軌跡。吳問家仆:“吾家可好?”家仆答:“被大順政府抄了。”吳淡定,不露聲色地繼續問:“家父可好?”家仆答:“不好,被抓了。”吳依然裝淡:“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待我回京後,家產會完好無缺地返還的,家父也會安然無恙回家的。還有,我的小妾陳圓圓呢?”家仆吱吱晤唔:“被、被大順軍的權將軍劉宗敏搶擊了。”淡定的吳三桂頓時血壓急驟升高,臉色憂如被扔進鐵鍋中的蕃茄,先是紅色,接著變紫色,最後就像是被大火炒成一團焦味十足的黑茄。如果非要找個詞語形容吳三桂此時的心情,那就是恥辱,再加一個詞語,那就是憤怒。“李自成啊!李自成!你們也太不把豆包當幹糧了,家產搶了、老爹抓了,是能還回來的,這在男人心裏,可以不算個事。但老婆被搶了,即使還回來,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個帶兵打仗的統帥,威望何在?臉麵何存?”麵對家仆複雜的表情,吳三桂仰望蒼天,拔劍亂砍,爾後發瘋似的狂呼:“大丈夫立於天地間,上不能保存社稷,下不能保存妻小,生者何用!生者何用?”聊發了一陣少年狂後,吳三桂開始冷靜下來,此時此刻,在這個戰亂紛擾的世界上,“尊嚴誠可貴,前途價更高;投降李自成,兩者皆得拋!”他仿佛看見血肉模糊的李國禎正向他招手!現在,要把尊嚴和前途找回來,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這些朝夕與共、同生共死的部下了,而此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撫部下這些也同樣神情不定的心靈,讓他們看到光明和希望,還讓他們懂得,未來的流血和犧牲,決不僅僅為了我吳三桂一家的私恨家仇。他揣著一顆流血的心,將幾個重要的部下召來,以堅定而平靜的口吻說:“我之所以降順,不是為別的,就是想讓我和各位能在這改朝換代、天崩地裂的時刻,能有一個堅實的依靠,上使國家重歸太平、下讓父母妻兒各有所養,然而,大順朝現在在北京的所作所為,隻能說明,這是個賊性不改的政府!這是個不能托靠的政府!因此我們,不能將自己的前途命運交給這樣一個毫無希望的政府。”隔著四百年的層層迷霧,我們今天不能隻憑一句“衝冠一怒為紅顏”來詮釋吳三桂那時的抉擇。但是,他的威信、他的魅力、他的成功,使他的眾多部下多年來產生了一種無可替代的信賴。大家此時,更明白風雨同舟、相濡以沫的內涵,眾部下異口同聲地說:“我等一切聽將軍號令!”吳三桂決定和部下樹起“扶明滅順”的大旗,馬蹄聲碎、軍號聲咽,他們再次拔營返回山海關了。一路的奔波,是“孤村落日殘霞,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淒涼。回望北京,吳三桂不勝感歎!“父親,家人,原諒我吧!在這個世上,想要贏得他人的敬重,生命、財產、尊嚴、家庭等都是可以放棄的,但卻有一樣東西是永不能放棄的,那就是----功名前途。”醒悟剛到山海關沒幾天的唐通總兵,正在山海關上望長城內外,歎**呢!卻沒想到已去“朝見新主”的吳三桂會鬱悶地殺回來,兩軍混戰,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