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對旁人都和和氣氣的,怎麼就對她這麼苛刻呢?”
劉衍若有所思地掃了劉琛一眼。“原先對她偏見最重的,難道不是陛下?”
劉琛臉上一紅,支吾道:“朕……朕那時確實是不了解她……但皇叔你一開始就很欣賞她的才華,為何如今卻這麼針對她?她對你如此敬重,你這麼做她必然十分難過,甚至難堪。”
“臣也是為她好。”劉衍說著一頓,盯著劉琛看,“陛下對她,似乎也過分看重了一些?一個臣子而已,難道做錯了事,便罵不得了?”
劉琛一時啞然。
劉衍摩挲著微燙的茶杯,沉吟片刻,道:“陛下今年已二十有一了,社稷無後,乃是大事,幾日後上元節夜宴,太後開了恩德,會讓全城的官家閨秀都進宮赴宴。陛下若是不中意世家貴女,小門小戶的閨秀,隻要身家清白,也無不可,隻是婚事不可再遲了。”
劉琛心頭一沉,咕噥道:“皇叔你不是也沒有成婚嗎?”
劉衍抿了抿茶,微笑道:“臣不娶無後,對有些人來說,才是件好事。”
上元佳節,不設宵禁,這一日才算是一年之始,也是一年中最熱鬧的節日之一。
劉琛在城樓上率百官點燃煙火陣與民同樂,然後便在禦花園設宴款待百官。今年與往年有些不同的,便是太後宴請了城中所有官眷,但凡家中有十四至二十歲的未婚女,都可以進宮賞花燈。太後此舉用意,昭然若揭,因此但凡七品以上官員,家裏有個長得還過得去的女兒的,無不把閨女打扮得漂漂亮亮送進宮去。一時之間,錦繡坊的布料都賣斷了貨。
宮中有條流波河,這夜宴以花燈為名,每個少女便都會帶上一盞自己親手製作的花燈,在燈上寫下心願,放入流波河中許願。自然人人寫的都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這類官話,心裏祈求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官眷們的宴席與百官的宴席分隔在兩處,聽得到另一方傳來的說笑聲,卻看不見那邊的情形。樹梢廊下,到處掛滿了形狀各異的花燈,把禦花園照得亮如白晝。
慕灼華自然是隨著戶部的官員坐在一起,眾人都穿著青衫常服,相互斟酒談笑,氣氛輕鬆融洽。
慕灼華酒量一般,稍稍喝了兩杯甜酒便停了下來,想到去年今日,她還跟著平民百姓跪在城下仰視天顏,如今卻坐在禦花園裏安享富貴,不禁一陣唏噓。
“上元節的河燈與中元節的河燈有所不同,中元節的河燈是祭亡者,而上元節的河燈是向上蒼祈福。”有人侃侃說道,“因此這上元節的河燈比中元節還要繁盛,尤其是女子,大多借此機會祈求姻緣,若是成了婚的,便會祈求早生貴子。”
另一人接著道:“所以年年此時,便會有男子去河邊守著,專等那未婚求姻緣的妙齡少女,看能不能促成一段良緣。”
說罷眾人都笑了起來。
可惜,今年城裏最好的女子都進了宮來,隻等著陛下挑選。
一同僚轉頭看向慕灼華,笑著道:“慕大人也是適婚女子,何不也去放河燈求姻緣?”
鄒奉聽到此言眉頭一皺,有些心虛地別過頭去,不敢看慕灼華的神色。
慕灼華笑笑道:“河邊都是妙齡少女,我去了恐怕會被人誤會,再者說,我也沒有準備花燈。”
別人都是羅裙粉衫,她一身文士長袍,去了怕不是要被當成男人趕走了。再說了,人家去河邊都是奔著選秀的,她堂堂正正一個朝廷命官,去湊什麼熱鬧。
“慕大人多慮了,你這身形一看就是女子。”那人笑道,“沒帶花燈也不打緊,那邊專門準備了材料,可以現做一盞。”
流波亭外搭了一個亭子,竹篾紙張漿糊,果然一應俱全。
酒席上男人們觥籌交錯,慕灼華自覺不勝酒力,心想著不如去做盞燈籠打法時間,正好眾人也推著她去,她便順勢起身拱了拱手,向流波亭走去。
慕灼華雖然從未做過燈籠,她心思靈巧,看著宮女太監們做了一會兒,便跟著做了起來。先取了細細的竹篾編出一個框架,然後用染了色的薄紙貼在竹篾上,一朵桃花形狀的花燈便做好了。雖然不是十分好看,但也算有模有樣了。
慕灼華在花心放了蠟燭,小心點燃了燭芯,看著花燈緩緩亮起,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慕大人真是心靈手巧。”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慕灼華回頭一看,笑著點了點頭道:“沈大人未在酒席上應酬,怎麼有空過來做花燈?”
沈驚鴻俊臉上帶著三分醉意,鳳眼卻是清明,看著慕灼華手中的花燈笑道:“此處光彩奪目,信步而至,便被吸引至此。”
慕灼華淡淡笑道:“沈大人這種話對小秦宮的姑娘說說倒可,在下卻是不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