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二年這場仗,徹底打殘了北涼,在議和之事上,他們沒有絲毫還嘴的餘地,便被迫簽下了所有條約。
北涼使臣原以為此行割地賠款俯首稱臣在所難免,但最後的結果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好一些。北涼同意向陳國稱臣,每歲納貢,但陳國對北涼索取的卻是不多,議和的長官,慕大人一臉嫌棄地說北涼荒瘠貧窮,榨不出三兩肉來,賠不起陳國的損失。一番叨叨說得北涼人無地自容,腦袋快壓到肚子裏去了。末了慕大人說什麼要扶持北涼經濟,共建邊貿市場,援助北涼教育,聽得他們一頭霧水,又一臉狂喜地點頭——這就是要給他們送東西啊!
北涼人確實讀書人少,而且大多仰慕陳國的文化繁榮,但是隻有貴族皇族才有機會學習陳國文化,普通人卻沒有這個機會。慕大人說要給北涼蓋學宮,教化北涼百姓,這是極好的事,宛如天上掉餡餅,怎麼可能有人會拒絕?
倒是聽說陳國朝中爭議極大,似乎有些人不願意,陳國人不願意,這就說明這對北涼來說是件好事。慕大人雖然嘴上說話不太好聽,但還真是對北涼盡心盡力,也不知道收了他們北涼王多少賄賂……
此事爭議雖大,但最後有定王和延熹帝的支持,還是拍板定了下來。
延熹二年九月,一切塵埃落定,北涼正式歸順陳國,並入陳國版圖,改名朔北都護府,陳國派長官與北涼王族共理政事。北涼得了一大堆的好處,笑容滿麵地回王都複命了。
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兩個陳國大官。
一個是定王,也是即將上任的朔北都護府大都護。
另一個是禮部侍郎慕灼華,也是即將上任的朔北都護府副都護。
兩人帶著浩浩蕩蕩的一批陳國巧匠、書生、士兵前往朔北,這一路便走得不快,早有朔北的使臣先行回去準備接待的禮儀。陳國的人還未到,名聲便傳到了朔北,幾個使臣都狠狠誇了慕灼華一番,說這個慕大人心善能幹,還長得好看。
因此慕灼華和劉衍的車隊到達朔北的時候,並沒有如他們預想的那樣被仇視排擠。一則,大都護劉衍,本就是能止小兒夜啼的恐怖魔神,自然沒有人敢在他麵前擺譜使壞,二則,慕灼華有原先的北涼使臣背書,朔北都護府的官員們也都默認她是自己人,對她更是態度親切了。劉衍和慕灼華兩個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如此搭配之下,行事效率竟是出乎意料的高。
隻是還有件事是他們也沒想到的,不知怎麼回事,劉衍與慕灼華不和的謠言竟從定京傳到了朔北,而且每個人都說得有眉有眼煞有介事。
聽說慕大人在朝中得罪了王爺,還被撤去了講學一職。
朔北副都護也不是美差,定京官員避之猶恐不及,定是得罪了定王,才會被指派過來吃苦。
而且這一路上慕大人日日在定王馬車裏呆著,跟他學北涼話,每回下車眼睛都是濕濕紅紅的,擺明是受了委屈的模樣。
慕大人待人和善,沒什麼架子,眉眼時時含笑,因此人緣極好,而定王威嚴太重,難掩殺伐之氣,眾人心裏雖為她鳴不平,卻也不敢說定王的是非。
倒是執劍聽了一耳朵閑言碎語,憤憤不平地來跟劉衍告狀,劉衍聽了置之一笑,道:“旁人喜歡她,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至於說欺負她……倒也不是謠傳。”
執劍覺得劉衍這不過是在包庇慕灼華,分明是慕灼華欺負王爺更多。他如今雖然認可了慕灼華,但心到底還是向著劉衍的,看不得自家王爺夫綱不振。執墨見他這樣,哭笑不得,道:“執劍,你可知道何為夫妻情趣?”
執劍斜了他一眼:“你便知道了嗎?”
執墨摸了摸鼻子,笑道:“就是任打任罵,任勞任怨。”
說完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呼喚:“執墨哥哥,練武的時間到啦!”
執劍看著執墨沉重又愉悅的背影,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點什麼。
朔北的冬天比定京更加冷冽幹燥,卻也沒有慕灼華想象的那麼難熬,後來她想,大約是身邊有人把她照顧得太好了。他知道她怕冷,便時時燒著地龍,下雪了,他也會及時為她添上外衣,她想念江南的瓜果,沒有說出口,他便讓人不遠千裏地送來,他做的一切都是悄無聲息,如春雨一樣潤物無聲,讓她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的無微不至。
他就像一個極具耐心的獵人,編織了一張鋪天蓋地的網,讓她深陷其中,甘之如飴。
大概是在到達朔北後的第一個月,她便糊裏糊塗地睡進了劉衍的房裏,似乎是他說了這麼一句——反正你每天都會在我床上醒來,那何不直接搬過來睡?
慕灼華覺得這句話也有些道理,便在劉衍那張大床上又添置了一副被褥——雖然經常也沒用上,她總是窩在他懷裏睡著的。
沒有了慕灼華相伴,郭巨力獨守著大院子,哀怨地歎道:“小姐,你怎麼那麼容易被王爺糊弄啊,就這樣搬去和他睡了嗎?”
慕灼華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閃著精明的光,低聲喃喃道:“自然是因為我也饞他的身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