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樣的親密無間隻在夜裏,到了白天,兩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劉衍要整頓朔北軍防,慕灼華要操心邊貿市場與各部學堂的籌備,常常到了深夜兩人才能見麵說幾句話,說的也多是公事,當然也經常話沒說完,人便到了床上了。

但她也不總是被欺負的那個人,到底是聰明伶俐的慕灼華,什麼事都要做到最好,就是在床上,也不甘心任人擺布,過不多久,便能反客為主,在劉衍身上找回場子。隻是她終究是個文弱書生,比不上恢複到了鼎盛時期的劉衍,每回的逆襲都像曇花一現,最後還是得乖乖窩在劉衍懷裏……

有幾次被他欺負得特別狠,是因為她被人當街攔下來告白了。

北涼人的性子就是這麼直爽,喜歡就說,也不怕被拒絕,隻要把自己的心意傳達到了,他們也就滿足了。

陳國人的性子卻隱忍克製,明明愛極了,卻總有這樣那樣的顧慮,不敢說出來,不敢公之於眾。

慕灼華自有溫和的法子打發了示愛者,若被劉衍撞上了,方法則會冷酷許多,沒有人不怕發怒的大都護,在他麵前唯有恐懼與腿軟,能做的也隻有求饒和滾蛋。

末了隻留下慕灼華一個人,訕笑著麵對劉衍的妒火。

她被他摁在懷裏,懲罰性地強吻她的雙唇,低啞的聲音埋怨她太招人喜歡。

慕灼華靠在他懷裏,笑著說:“你也招我喜歡呀。”

劉衍微怔一下,心頭那股怨氣便被她這輕輕軟軟的一句話吹散了。

慕灼華含著笑看他:“我想到了一個法子,可以一勞永逸地擺脫這些煩惱。”

劉衍好奇問道:“什麼方法?”

慕灼華湊到他耳邊,吹著氣輕聲說:“劉衍,我們成親吧。”

她以為劉衍會驚喜若狂,但他隻是有些疑惑地望著她,仿佛沒聽清她的話,但他其實是聽清了,隻是不敢相信而已。

“你……”扶在自己腰間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向來溫潤的聲音驀地變得沙啞,“可是認真的?”

慕灼華烏黑濕潤的杏眼中盈滿了笑意,眉眼彎彎,漫天星光不及她眸中璀璨,她笑著問道:“你不高興嗎,你不願意嗎,你害怕了嗎?”

高興?何止是高興……

願意?又何止是願意……

害怕……

劉衍垂眸一笑,溫熱的雙唇印在她光潔的額上:“灼華,我無所畏懼,隻怕你受了委屈。”

那個吻輕輕的,落在心上,卻是沉甸甸的,按在了她心尖最柔軟的地方,讓她酸痛且甜蜜,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緊緊環抱住他,低聲呢喃:“我也舍不得你受委屈……”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她的心是個空空的壇子,有人耐心地一點點注入溫暖的水,直至溢滿出來。

他曾攀過最險峻的山峰,見過最炫目的風光,也曾跌落最黑暗的深淵,身陷最絕望的泥淖。他看淡了浮華,卻仍然願意陪她再走一遭這人世,看她冉冉升起,光芒四射,成為他的驕傲。

他從不說委屈,卻讓她心疼了。

她握住他的手,將自己柔軟的手掌貼進他的掌心,十指相扣,不分彼此。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她低頭含笑,麵上有一抹羞澀的胭脂色,“夢到我穿著鮮豔的嫁衣,等著你來娶我,可是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你。”

劉衍呼吸一窒,忍不住用力握緊了她的手,啞聲喚道:“灼華……”

“可我為什麼要等呢?”她微微仰起頭來,目光灼灼,豔如芳菲,“一直以來,都是你在遷就我,包容我,你走了很遠的路,而我始終在等你。現在我不想等了,最後這一步,讓我走向你,好不好?”

在那個夢裏,她掀開了蓋頭,打開了門,才看到他就在門外。

原來他也在等著她,等著她打開最後這扇門。

或許是北涼人的熱情勇敢感染了她,讓她也想在這輩子裏有一次不顧一切的告白,讓他知道,自己很愛很愛他。

她早已決意孤獨終老,若不是與他相遇。

這一生自詡聰明,算無遺策,卻唯獨算錯了自己對他的感情。

她害怕失去,唯有在他懷裏,無所畏懼。

回應她的,是覆在唇上那個溫柔到了極致的吻,還有耳邊沙啞深情的呢喃

——“好。”

他知道她的心是小小的門扉緊閉,但他從未想過放棄。

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他願意以任何的形式或關係和她在一起。

世人敬他、畏他、恨他,唯有她看到他的溫柔與脆弱。她說他在包容她的任性,卻不知道自己也是他的救贖。開在懸崖邊的那朵桃花,灼灼其華,是他在黑暗裏看到的唯一的色彩,是他離魂三日,徘徊在生死邊緣時眷戀求生的欲望。

何其有幸,那年那夜,是她首先推開了那扇門,走進了他的世界,讓他從此有了不一樣的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