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閑聊了一會,陳靖仇走到張烈身邊,道:“張大哥……”
張烈道:“仇弟,近來可好?怎麼沒看見小雪姑娘啊?”
陳靖仇心中一酸,不知該怎麼開口。張烈道:“仇弟,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陳靖仇道:“張大哥……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我們到一旁說好嗎?”張烈心中疑惑,跟著陳靖仇出了書房,走到廊下。
陳靖仇道:“張大哥,對不起……玉兒姊姊……她,她已經過世了!我……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張烈聽了,心中大驚,道:“什麼,玉兒她?——”
陳靖仇低頭道:“我沒能好好保護她,辜負了張大哥的期望,請張大哥責罰我吧……”
張烈歎了口氣,轉身拍著欄杆,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從頭說給我聽。”陳靖仇遂將所有的事述說了一遍。張烈聽了,抬頭望著遠山,沉吟一會,道:“原來是這樣……其實這也並非你的錯,而是那宇文太師和小雪姑娘的錯,你也不要太自責了。”
陳靖仇道:“但是我……我沒有好好保護玉兒姊姊。所以才害得她……害得她……”語音不禁哽咽。
張烈回頭道:“仇弟,你也不要太難過……玉兒這孩子本性要強,本就容易生事——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盡了最大的努力,就不必太過自責。”
陳靖仇點點頭,道:“嗯……”
兩人站了一會,陳靖仇心情稍稍平靜下來,問道:“張大哥,你來到此處,那拓跋部落怎麼辦呢?”
張烈道:“愚兄已將他們安頓到水草更豐之處,待他們安定下來後,愚兄就把部落交給他們的新首領了。”
陳靖仇道:“原來是這樣。”
張烈道:“愚兄此次前來,是因為李淳風兄說太原一帶有天子之氣,叫愚兄務必和他們過來一看。”
陳靖仇道:“李仙人說的可是李世民李大哥?”
張烈點點頭,道:“對,其實愚兄籌劃問鼎中原久矣,怎奈何天下竟還有如此一位李公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歎了口氣,道:“方才下棋時,淳風兄見此李公子年未弱冠,但真龍之氣無可比擬,才暗示愚兄不必再爭天下。”
陳靖仇沉吟一會,道:“那張大哥今後有什麼打算?”
張烈道:“愚兄目前也一時無事在身,打算先回洛陽,再陪你一道,盡力阻止宇文太師的野心吧。”
張烈聽陳靖仇說宇文拓已至東都,覺得事情緊迫,兩人商議已定,立刻便要啟程回洛陽去。走回書房,本欲向李世民辭行,但他卻仍未回來。張烈走到李靖身邊,囑咐道:“李賢弟,我有事要先回東都一趟。待會李公子回來,代我向他謝過!”李靖答應了。
張烈剛轉身,突然又回過頭,道:“差點忘了——愚兄還有一件事要托賢弟幫忙。”
李靖躬身道:“張大哥休如此說,小弟深受大哥之恩,早就期望能舍命相報!不論是什麼事,都請大哥盡管吩咐!”張烈客套幾句,道:“愚兄想麻煩賢弟,去找幾樣重要的東西,請賢弟尋到之後,速到洛陽和兄會合!”在他耳邊低語數聲。
李靖點頭道:“嗯,小弟明白了!那我等會辭了李公子,即刻便出發前去找尋。找到之後,便火速攜內人和那件物品到東都與兄長相會。”
張烈道:“賢弟一切小心,為兄先回了。”和陳靖仇,陳輔向眾人別過,離開唐國公府,取路向南行去。
沿路之上,兩人敘些別後之事,以及對付宇文太師的方法。
陳靖仇道:“張大哥,我和宇文太師交過手,他竟隻用數招就將我打倒,不知張大哥有何妙計,可以對付他?”
張烈笑道:“仇弟,你忘了愚兄先前,不是曾問過你關於鬼穀道術的事?”
陳靖仇道:“是啊!張大哥確實曾問過。”張烈笑了一聲,仔細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原來當日張烈在河邊破屋辭了陳靖仇,心中唯恐拓跋部落有變,放開腳步星夜兼程地向北趕去,不日已回到部落裏,所幸一切安好,並沒有發生什麼變故。張烈籌劃數日,為了避開官兵,帶領拓跋部落向西遷徙。一個多月後,終於在河套附近,陰山北麓,找到了一塊人跡罕至之地。張烈拍馬奔上山頂,仔細查看,隻見這塊地方圓數百裏,三麵險峰環繞,常人不易發現,況水草豐美,氣候適宜。張烈遂和拓跋部落族中首領商議,將他們在那安頓了下來,同時也將部落首領之位歸還族人。
再過數日,張烈待一切安頓好後,看看左右無事,心中尋思,單憑個人之力,無法對付那些使妖法的官兵,更兼心中原有濟世救國,逐鹿中原之抱負,暗自揣度,下定決心,辭了妻子月兒,啟程向南行來。
半月間已至雷夏澤畔,本打算尋到公山鐵,並拜他為師。誰知尋了將近旬日,卻連公山鐵的故宅也沒發現。張烈失望之餘,勒轉馬韁,就欲啟程回洛陽繼續經營自己的王圖霸業。但事情卻偏偏湊巧,不想自己無緣拜見公山鐵,臨行之時,在湖邊遇到了一個白發魚醮,擊竹而歌。
張烈心中疑惑,遂上前請教,一問方知,公山鐵已經病故!那白發老者竟是宇文拓的養父,姓楊名義臣。張烈心中一驚,躬身再問。得知那楊義臣本在朝中為將,為人正直,因見楊廣昏庸無道,屢屢冒死進諫。但楊廣剛愎自用,疏遠忠臣,不數年間,便鬧得民怨沸騰,各地饑民揭竿而起。楊義臣看在眼裏,心中深為痛惜,常自對天感歎。身為兩朝元老,一生盡忠為國,不辭勞苦,身曆百戰,年過半百,怎奈膝下荒涼。一次偶然之機,到河北巡視,忽聞道旁有啼哭之聲,楊義臣遂撥開草叢,拾得一子,心中憐惜,遂收養在家,以親子相待,寄以厚望,教以詩書。
那孩子天姿聰穎,學無不成,楊義臣心中喜悅。不期那孩子年方六歲,忽然害了一場大病。楊義臣便尋名醫,醫治不得。看看將死,楊義臣心急如燎,孤身涉險,帶著楊拓遠渡重洋,來到仙山島,求古月出手醫治。古月看他誠懇,不忍拂逆其意,便欣然答應。
回京之後,楊義臣為使楊拓遠離病痛,健體強身,遂教其武藝。楊拓習武亦頗有天分,數年間便有小成。楊義臣待他十歲那年,又讓他拜楊素為師。楊素自得此徒兒,見他天資卓絕,心中竊喜,將全身武藝傾囊相授。楊拓十六歲時,天下能敵之者,便已屈指可數。楊素遂將軒轅劍也傳了給他,讓他跟隨自己在軍中做事。恰逢當年南朝遺老叛亂,於江南起兵。隋煬帝派楊素帶兵前去鎮壓。楊素遂帶了愛徒,引軍南下。決戰之日,楊素為查考徒兒的功力,命楊拓隻身迎敵。自己勒馬山崗之上,靜觀其變。楊拓憑借軒轅劍之力,衝入敵陣,金光萬道,瞬間將叛軍殺散,血流成河,死者充塞溝渠。楊素大喜,指揮大軍再清剿一遍,搬師回朝,立刻申奏朝廷。
隋煬帝大喜,封了楊拓官職。數年後,楊素卻已病逝。隋煬帝見天下平定,便恣意縱情享樂起來,以至民不堪命,各地複又烽煙四起。楊拓因鎮壓民亂立有大功,年紀輕輕,便被拜為護國太師。隋煬帝因有楊拓在身側,自信帝位永固,更是大興土木,荒淫無道。楊義臣見狀,無不痛心疾首,對自己養子的胡作非為,更是心中悲憤。心灰意冷之餘,佯作病倒,棄官離朝,歸隱山林。那揚拓走遍大江南北,遍尋不見,隻得做罷。數年後,查知自己身世,複又恢複了宇文之姓。
楊義臣雖避世隱居,但不時也能聽人說起義子鎮壓百姓之事,心中常常自怨自責。後來得知公山鐵被人打傷,不治而死,心中大驚之餘,得知凶手正是宇文拓,更是憤怒不已。
張烈說明來意,楊義臣一知為了對抗宇文拓,便二話不說,立刻收他為徒。傳授張烈半年多時間,招招針對宇文拓!張烈得楊義臣點撥,潛心思索,武功進境亦是奇快。學成之後,便辭了楊義臣,回到洛陽。不久前恰逢李淳風等來訪,便一齊來到太原。
陳輔雖已從陳靖仇口中得知,師兄公山鐵已因劍傷去世,但聽張烈這麼一說,還是不免唏噓歎氣。陳靖仇也道:“原來如此……”幾人不敢懈怠,馬不停蹄地趕到洛陽。
那洛陽經過曆代皇帝的經營,尤其是隋煬帝即位以來,大興土木,營建東都,已成為中原數一數二的繁華之地。三人入得城來,隻見滿街花卉,尤以牡丹為最盛。隻見道路寬闊,行人摩肩接踵,街邊商鋪林立,買賣興盛。不時還能見到王公貴族的巨邸豪宅。走了一會,幾人正從一家客店旁經過。陳靖仇見門邊站著一女子,仔細一認,吃驚道:“啊,你不是小小姑娘嗎?”
單小小也一驚,認了出來,施禮道:“陳公子!您怎麼也來東都了?”陳靖仇走上前去,道:“我有一些事,隨朋友到東都來辦理。”單小小道:“能在這見到陳公子,那可太好了——郡主也來東都了,如幾位身上沒有急事,請到樓上坐坐!”陳靖仇看了張烈一眼,張烈點點頭。小小忙將三人請到樓上。客店中空空蕩蕩,想是客人都被趕走了。
小小請三人在靠欄杆的幾案旁坐定,通報後。獨孤寧珂忙從房裏迎了出來。陳靖仇給張烈引見,嫣紅端上茶來。眾人寒暄幾句。
獨孤寧珂喜道:“陳公子……您終於還是來了!”
陳靖仇道:“我之前太消沉,幸好遇到了張大哥,給了我許多信心!我決定不論再遇到任何困難,也要繼續阻止宇文太師的陰謀!”
獨孤寧珂笑道:“太好了,張大俠——謝謝你們兩位,能在這時挺身而出,阻止宇文太師,必定能拯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張烈道:“獨孤姑娘,陳公子曾告訴過我許多你熱心助他之事,讓在下實在佩服不已!”
獨孤寧珂謙遜幾句,轉過話題,道:“現在事情不妙,宇文太師已將五樣上古神器帶入通天塔內——我本想冒死進去阻止他,卻被外麵的烈火給擋住了!”
張烈道:“獨孤姑娘不必擔心,在下倒是略知如何對付這地龍陰火。”
獨孤寧珂一聽,喜道:“真的嗎?那可太好了,多謝張大俠!”
陳靖仇道:“在此之前,我們還要辦些其他事,就不知道那宇文太師,會不會在此之前執行了陣法?”
獨孤寧珂道:“那九五之陣,須等天上出現天狗食日時列陣才能奏效——宇文太師躲在塔內,等待的也正是這一時刻!”
陳輔聽了,氣道:“哼……亂世妖孽橫行,難怪會有異象出現,以示天下不安,天怒人怨!”
獨孤寧珂被點中心事,臉色一顫,急忙掩飾,笑道:“我本以為自己已徹底沒法阻止宇文太師了,不料竟能在這遇到張大俠和陳公子,真是老天開眼,可憐天下百姓……”眾人又聊了一會,張烈有事在身,起身告辭,和陳靖仇,陳輔去了。
張烈領著兩人向西北去。半個時辰後,陳靖仇望見前麵一片樹林,林中露出一座古塔的塔尖。眾人轉過林子,來到林邊的大宅子前。幾個門人見了張烈,忙出來躬身迎接,道:“三爺,您回來了!”
張烈點點頭,引著陳靖仇和陳輔進去。陳靖仇方知這是張烈在洛陽的家。那宅子地處城郊荒僻之處,占地甚廣。幾人穿過數重大門,繞過幾道回廊,走了半日,方到後堂。張烈請陳輔和陳靖仇坐下,家丁送上茶來。張烈問隨從道:“夫人在家嗎?請她出來見見客人。”隨從答應一聲,轉身去了。過不多時,腳步聲響,屏風後轉出一人,先上前問候了張烈。張烈替陳輔引見了。拓跋月兒上前給陳輔行禮。陳輔客套了幾句。眾人寒暄一會。
陳靖仇站起身來,道:“夫人……”欲言又止,沉吟不決。
拓跋月兒道:“陳公子,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講好了。”
陳靖仇道:“夫人,對不起……”張烈打個手勢,讓陳靖仇坐下,接過話頭,親自將拓跋玉兒的事告訴了拓跋月兒。拓跋月兒聽了,珠淚瑩然,歎道:“唉,陳公子……玉兒她能如此情義分明,身為其姊,我感到十分榮耀,請您千萬別自責!”
陳靖仇道:“夫人也不要太過傷心。”拓跋月兒取出手帕,輕拭眼角,忍住悲傷,道:“我隻希望陳公子能替玉兒報仇!打敗那位宇文太師,也好慰藉玉兒雙親在天之靈——”
陳靖仇拱手道:“夫人放心——我對天發誓,一定要向宇文太師討還血債!”
陳輔道:“很好,靖仇——為師真高興你能從消沉中走出來,重燃鬥誌!”
正說話間,門人來報,說李靖到了。張烈忙請入後堂。李靖和妻子走入堂內,團團作揖。張烈忙請他倆坐下。李靖道:“大哥吩咐我尋找的幾樣對付宇文太師之物,小弟都已替大哥找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