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紅藍把晁迎春拉開,說:“聽他說個理由!”王連旺坐在地上,臉上被晁迎春抓出條條血痕,狼狽不堪。王連旺的兩個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嚇得目瞪口呆,被張淑梅摟在懷裏,沒有哭。晁信義雙眉微動,胸口起伏不定。他一生之中經曆過的事情不少,從來沒有如此憤怒過:“我從河北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你姑姑的房間被人潛入過,我的房間也被人進去過。那自然是找京西胭脂鋪的胭脂配方了,以前是晁承誌那個不孝之子,現在看來,你也進去找過吧。你甚至還偷偷進入水粉沉澱室,抄寫了京西胭脂鋪的配方。”
王連旺慢慢抬起頭,一聲大叫:“是!我做過!”
“你這個畜生,晁家哪裏對不起你?”晁迎春氣得昏死了過去。花紅藍忙掐她的人中穴位,她才幽幽蘇醒過來。
王連旺哈哈大笑道:“晁家對得起我?我王連旺在晁家當牛做馬,還不如一個長工。甚至,連兩個孩子也不跟我姓!這樣的日子,我什麼時候熬得出頭啊!”
晁信義一怔,別的事情他不承認,但王連旺的兩個孩子,的確是跟晁家姓的。那是因為晁家遭受大難,他想人丁興旺,才招王連旺入贅。想不到兩個孩子的姓居然對王連旺影響這麼巨大。
晁信義沉默了片刻,冷冷地道:“連旺,京西胭脂鋪能有今天,不是我晁信義一個人的功勞。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大功臣,你淑梅嬸嬸、紅藍姑姑,還有已經不在人世的靈珊姑奶奶,特別是你爹、我的玉堂大哥。你王家三代人都是我晁家的恩人。而你,卻要毀掉京西胭脂鋪,你對得起你爹、你爺爺嗎?”王連旺想,既然事情已經敗露,反正是個死。自己一生活得窩囊,臨死之前,得活出個人樣。他一下子挺直了身子,道:“什麼恩人,我家祖祖輩輩在你家當牛做馬,我早就已經受夠了。”
晁信義整個人像是被人抽了骨頭一般。他把王玉堂當親兄弟,何時要他做牛做馬了?他讓王連旺入贅晁家,嫁的是自己的親女兒,這是做牛做馬嗎?他實在不想多說,擺了擺手,道:“做人也好,做馬也好,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走吧,從此,你與我們晁家再無關係了。”
王連旺本以為事情敗露,晁家人會把自己送官,如若落入官府之手,必定九死一生。
王連旺抬頭,問晁信義:“你……要放過我?”
晁信義冷笑一聲,說:“晁家人沒有那麼狠毒,沒那麼無情無義!”說這話時目光落在晁迎春的臉上,淡然地問了句:“丫頭,爹瞎了眼,把你嫁錯了人,你恨爹嗎?”
晁迎春道:“爹,是我命不好,我不怪爹。”晁信義繼續道:“既然如此,你選擇以後的生活吧。”
晁迎春道:“我生是晁家的人,死是晁家的鬼,和這個畜生一刀兩斷,永不往來。”
晁信義對王連旺一聲厲喝:“聽清楚沒有?”王連旺一哆嗦,答道:“聽……清楚了!”晁信義對常家聚道:“拿紙筆來,讓他寫下契約。”
常家聚拿來紙筆,鋪在桌子上,王連旺寫了契約並簽字畫押。
晁信義最後對王連旺道:“以前的任何事情一筆勾銷,倘若再敢對京西胭脂鋪有半點非分之想,絕不饒你!半分鍾內搬出晁家,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王連旺如獲大赦,連滾帶爬而去。晁佳豪看父親狼狽而去,問道:“媽,爹……”晁迎春咬牙道:“從今天起,你爹死了!”
王連旺連滾帶爬出了京西胭脂鋪,跑到街道對麵,驚魂稍定。摸了摸脖子,喃喃自語:“好險,差點兒就沒有了吃飯的家夥!”這時候他靜下心一想,既然水伯是日本人,那麼林水兒也應該是日本人,早上肯定是他們放的火,為的就是偷走京西胭脂鋪的禦書。
隻可惜禦書沒偷走!王連旺此時此刻,沒有絲毫內疚之心,也沒有絲毫對京西胭脂鋪的眷戀之情,反而是切齒仇恨。日本人心狠手辣,他被掃地出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日本人肯定不會理睬他了。
王連旺心想,自己唯一能投奔的就是王記胭脂坊,王胭脂對他說過,要讓他當王家女婿。
王連旺摸了摸貼身衣服口袋,裏麵還有最後一張胭脂配方,把它交給王胭脂,名正言順地當王家女婿。再說了,王家和晁家有世代仇恨,他去投奔王家,敗壞晁家名聲,王家會高興的。
王連旺想到高興處,哈哈一陣大笑,對著晁家指手畫足一番:“離開你晁家,我王連旺也不會餓死,咱們走著瞧。”
一個無名的四合院。鬆下次郎警惕地四下張望之後,來到大門前。他並沒有敲門,而是迅速地推開了大門邊一扇小門,閃身而入,再探出頭來看了看,發現後麵並沒有人追來,才微微鬆了口氣。
大門裏有一個門房,門房裏有一個負責看守大門的人,雙目如電。他顯然認識鬆下次郎,低聲道:“鬆下君,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