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下次郎心中湧上一種絕望的感覺,晁信義把兒子、女兒、孫子都送出了北平,大門口的金匾也已經取下,說明他早有準備。自己這次來,得到胭脂配方的可能性並不大。他一咬牙,狠毒地道:“我若得不到的東西,我就徹底毀滅了它。”
他用手一指陳小五,吼了一聲:“你可以走!”陳小五猶豫了一下,本能地看了看晁信義,便往外跑去。
張淑梅對身邊的花紅藍微微一笑,低聲道:“紅藍妹妹,晁家連累你了,欠你的,我們夫妻下輩子還你。”
花紅藍聽她的聲音不對,低頭一看,發現她的雙手捂在胸前,雙手之間露出一把刀柄,鮮血正從胸口冒出來。
“姐姐。”花紅藍忙攙扶著張淑梅,她的身體軟軟地靠在花紅藍的肩膀上。晁信義回頭一看,張淑梅已經自殺了。晁信義無限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這是兩個人早已經商量過的。如果鬆下次郎沒有回來,京西胭脂鋪也許可以挺過這次劫難。如果鬆下次郎回來了,就是死也不會讓他得逞。
京西胭脂鋪爭的是這一口正氣。張淑梅自殺,就是斷了鬆下次郎以她脅迫晁信義的念頭。晁信義見妻子已經慢慢地閉上眼睛,猛地站起來,如一頭憤怒的獅子撲向鬆下次郎。他要殺了鬆下次郎,與鬆下次郎同歸於盡。
槍響了,幾顆子彈同時打進了晁信義的身體。晁信義搖晃了幾下倒在地上。吳天被槍聲驚嚇得跳到一邊,連聲說:“何必呢,為了一個配方,連命也不要了!”
胡七看了一眼旁邊那幾個一直隱瞞身份的日本特工,暗暗想,這些狗日的日本鬼子,真他媽狠,殺人就如踩死隻螞蟻。
花紅藍慢慢走到晁信義身邊,跪了下去,雙手抱起他的脖子。晁信義前胸中彈,鮮血淋漓,已經說不出什麼。他的嘴角是一絲歉意的微笑。他對不起花紅藍,她為晁家付出了一生,卻連一個名分都無法得到。
花紅藍緩緩抬起頭,淡淡地看了一眼鬆下次郎。鬆下次郎也在看著她,這是他最後的希望。這個結局是他預料到的,但這並不是他希望的。
花紅藍說:“鬆下先生,我在京西胭脂鋪做了三十多年,京西胭脂鋪的配方我知道八九。”
鬆下次郎的心猛地一振。
花紅藍繼續道:“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鬆下次郎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說:“你快說。”
花紅藍道:“他們做了一輩子的胭脂水粉,把他們的屍體放入沉澱池裏,也算一個歸宿吧!”
鬆下次郎幾乎是脫口而出:“我答應你!”
花紅藍跪在吳天的麵前:“吳大爺,請您和胡七爺幫忙抬一下晁掌櫃。”
吳天和胡七都感覺到有些意外,但又不好拒絕。鬆下次郎哼了一聲,說:“那就辛苦兩位了。”
吳天和胡七抬起晁信義的身體,跟花紅藍進入後院水粉製作室,放在沉澱池之中。鬆下次郎已經讓另外兩個漢奸把張淑梅的屍體抬了進來,並排放在一起。胡七看了看潔淨的沉澱池,哈哈一笑道:“大哥,晁掌櫃命不錯,有這麼好的歸宿地。”
吳天歎息了一聲:“人都死了,歸宿再好又有什麼意思?晁掌櫃的就是一時糊塗。”
花紅藍淡淡地對二人道:“謝過兩位爺,請你們出去一下,順便幫我關上門。”鬆下次郎站在門口,有些焦急地道:“花紅藍,我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你答應我的事情呢?”
花紅藍道:“鬆下先生,你已經等了三十多年,再多等幾分鍾而已,我幫他們整理一下,讓他們體麵上路。”
鬆下次郎無可奈何地說:“我再多等你幾分鍾,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花紅藍慢慢地關上了門。
吳天對鬆下次郎點頭哈腰地討好道:“鬆下先生,晁掌櫃就是看不懂形勢,固執己見,不懂得變通,如果和鬆下先生合作,豈不是一個完美的結局?”
鬆下次郎臉抽動了一下,低吼了一聲:“閉嘴!”吳天立刻閉嘴,驚愕不已,灰溜溜地站到了一邊。鬆下次郎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心卻如大海的波浪翻滾。他付出了太大的代價,失敗太多,他已經輸不起。他從花紅藍鎮定的神色之中預感到一種不祥!一股怒火從心底躥了起來。他在做最後的等待。
幾分鍾,漫長得如一個世紀。“好了嗎?”鬆下次郎問了一句。裏麵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回音,後院裏也是一片靜寂。
“開門。”鬆下次郎歇斯底地吼叫起來,衝到門前,飛起一腳踢門。製作室的門很厚重,發出沉悶的聲音,門卻絲毫未動。
林水兒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前輩,中國人是不可信的。”鬆下次郎吼道:“把門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