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庚聽得出父親的弦外之音,點了點頭,應聲道:“爹,您就放心吧!”日本鬼子撤退,父親、姐姐跟鬆下次郎走了之後,王長庚發現,胡七和兩個混混留了下來。這些家夥一直跟著林和混,卻根本不知道林和的日本人身份,直到這個下午,林和才給他們發了王八盒子槍,亮明了身份。
胡七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少爺,這是日本人的意思。隻要你父親不耍陰謀詭計,大家都相安無事。”又用手一指後院,大聲吆喝道:“你們兩個到後院門口守著,就是一隻蒼蠅也不能放出去,否則我扒了你們的皮。”
兩個混混不敢怠慢,應道:“是,七爺。”胡七拖了張椅子,大馬金刀地往前門口一坐,用手拍了拍腰上的王八盒子槍:
“前麵嘛!胡七爺親自帶槍看門。胡七爺給你王記胭脂坊看門,你該滿足了吧!”王長庚用日本話罵了一句:“日本人的孫子。”
胡七怪眼一瞪,問:“你說什麼?”王長庚不緊不慢地說:“胡七爺辛苦了。”
折騰了一個晚上,天已經亮了。王家棟跟著鬆下次郎等人來到昌延裏的街上,也可能是太早,也可能是大家都躲了起來,街上竟然沒有一個人。他們來到京西胭脂鋪大門口,王家棟抬頭一看,京西胭脂鋪的金匾已經不見了。
鬆下次郎昂然直入,王家棟跟著走進去。昔日輝煌的京西胭脂鋪,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隻有知了在胡亂地叫著。王家棟驀然想起,三十七年前的那個夏天,知了也是這麼叫著的,心中頓時無限悲涼。
鬆下次郎等人並沒有停留,直接到了後院,進入沉澱室。王家棟一眼便看見沉澱池之中躺著三個人:晁信義、花紅藍、張淑梅。顯然,林和沒有說假話,晁信義已經死了,他的妻子張淑梅也死了,還有花紅藍也死了。這個女人在晁家三十幾年,她和晁家到底是什麼關係,王家棟至今都沒有搞清。想當年,為了打擊京西胭脂鋪,王家棟故意說花紅藍和晁信義如何如何。現在,看到她和張淑梅死後,都將自己的一隻手搭在晁信義身上,才隱約感到花紅藍和晁信義之間確實有一段情。
幾十年風雨,瞬間閃過王家棟的大腦,他的心中升起一股透徹的悲涼。
鬆下次郎冷冷地道:“我知道你恨京西胭脂鋪,我幫你除掉了眼中釘、肉中刺,你難道不高興?”
王家棟顫聲道:“高興。”
鬆下次郎得意地道:“今天帶你過來有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讓你看看京西胭脂鋪研究的新產品。”他用手一指製作台。
王家棟和王胭脂走到製作台前,揭開碗蓋,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驚呼。他們是製作雪泥的內行,一看就知道這是上好的妝品。
鬆下次郎道:“你們是行家,用美麗雪花膏廠的先進設備,能不能分析出原料的比例、製作的方法?”
王胭脂遲疑了一下,說:“鬆下先生,這個有點困……難……”
王家棟卻回答說:“可以!不過需要時間!”
鬆下次郎露出滿意的微笑:“我就等你這句話!把這些雪泥帶走,我今天讓你來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要你親眼看到,京西胭脂鋪徹底地消失。”
王家棟不寒而栗,說:“人已經死了,東西也全在你手中,京西胭脂鋪已經垮了,還要怎麼消失?”
鬆下次郎冷笑一聲,答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王家棟和王胭脂端著兩個瓷碗出了京西胭脂鋪,鬆下次郎需要的東西已經搬完了,幾個日本鬼子在裏麵澆上汽油,放起火來。火光衝天而起。
鬆下次郎站在馬路對麵,咬牙切齒地發狠道:“姓晁的,我就是要徹底毀滅京西胭脂鋪。”事實上,鬆下次郎在京西胭脂鋪潛伏了幾十年,如果不是日軍打進北平,他將一無所獲。他覺得是一種恥辱,一種失敗,自然要置京西胭脂鋪於絕境而後快。
燒光了京西胭脂鋪,王家棟父女跟鬆下次郎到了美麗雪花膏廠,美麗雪花膏廠已經被林和派出的人占領。他們大概知道,史密斯不會輕易就範,因此特意帶了一隊日本鬼子。史密斯見日本鬼子到來,立即衝上前攔住他們,指著美國國旗叫道:“看到沒有?這是美國的地盤,你們不能進去。”
林和的人早有準備,幾個人迅速撲向那幾麵美國國旗,幾下就扯了下來。史密斯大為憤怒,叫道:“我抗議,我要去國際聯盟控告你們。”日本人根本不拿他當一回事,其中一個日本人提著他的衣服,將他扔到了門外。
鬆下次郎帶著王家棟、王胭脂參觀了廠裏的一些設備,並大談了自己的計劃,直到深夜才派人送他們回家,並約定第二天就到美麗雪花膏廠上班,研究京西胭脂鋪的產品。
王家棟、王胭脂回到家中,胡七和他的兩個小弟吃飽喝足,兩個小弟守在後院。胡七在前院門口放了一張躺椅,敞著衣服躺在椅子上,手裏搖晃著一把蒲扇,雙腳蹺得高高的,口中哼著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