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斯人如夢(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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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位於青州南麵,兩州以太行相隔,遙遠相對。

易希夷望著這寬闊的大道上絡繹不絕的人群,笑道:“古人說‘梁州富賈春似柳,秋來還似黃花開’,看到這許多的人都帶著眾多的貨物,才算是明白了這‘春柳秋黃’的真義,真是四時不減啊。”冷秋月看著易天明幹淨的麵龐,柔聲道:“這都是因為梁州盛產皮革,但粟米稀少,所以梁商們才以皮革換粟米,也就造成了十民九商的情況。”

花獨影看著人群,皺眉道:“我們這是要去哪?”易天明看到他臉上的黑沉表情,知道他素來不喜歡與人交往,所以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笑道:“赤霞鎮位於荊州,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去梁州找一個人,一個可以回答我疑惑的人。”

梁州城南,一座破舊的廟宇,蛛網懸空,狼藉遍地,一個渾身髒亂的人此時正圍坐在木桌前,啃著手上的殘缺雞塊,一塊本已經被人啃過的雞塊此時卻成為了最美味的食物,讓其雙眼發光。缺了一條腿的木桌在寒風的吹打下不時發出咯吱聲,給這陰森的廟宇增添了幾分生氣,廟台上的殘缺蠟燭將滅未滅,渾濁的黃光映照著滿是塵土的臉,讓其看起來更是不堪,隻有偶爾閃動著光芒的雙眼讓人知道此人的不凡。

易天明望著正啃著雞塊的人,幹淨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鄙棄,嘴角微揚,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那人將已經啃完的雞塊往空中一拋,一口咬住,嘎嘣幾聲,吞咽下肚,盯著易天明的臉,歎氣道:“你這人每次來都沒有好事。”看了看花獨影和小和尚,目光在冷秋月身上停了停,冷聲道:“還不進來,難道嫌棄這裏不成?”冷秋月被對方一激,目光如電,直視著對麵那人,場麵頓時一觸而發。

易天明拍了拍冷秋月的肩膀,將手中的半瓶酒仍將過去,笑道:“這一次的費用。”那人頭也不起,抬手將其接過,打開瓶蓋就一頓猛灌,直至雙頰微紅才罷休。冷秋月詫異地看著對方的舉動,對旁邊的易天明道:“易大哥,他究竟是誰?”易天明道:“能視富貴如無物,獨自安居,吃人殘食,穿人殘衣,天底下除了‘大生道人’仇笑癡外還有誰?”“什麼”小和尚驚呼出聲,呆呆地看著對麵的髒亂道人,原本幹淨的道袍早已經破爛不堪,哪裏還能看出道袍的影子,但他的一舉一動卻又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仇笑癡將酒喝完,一甩酒瓶,舔了舔嘴唇,閉上雙目,似是在回味剛才的味道,緩緩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易天明道:“中山王慕容鼎是否留下了寶藏。”仇笑癡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直視著易天明,冷聲道:“你也對所謂的寶藏感興趣!”易天明沒有反駁,依舊微笑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仇笑癡無奈道:“中山王寶藏的確存在。”易天明道:“你可知道什麼線索?”仇笑癡頓了頓,沒有回答,緩緩起身,走到廟外,望著漆黑的天空,道:“寶非寶,劍非劍,人非人,物非物,虛實真假,全在於心。”說完這句話,仇笑癡再不肯多說一言,擺手讓易天明他們出去,自己獨自臥在廟台上,沉沉地睡去。

殘廟瘋語都已淹沒在黑沉的夜幕中,秋風拂麵,讓人不自禁緊了緊衣衫。

冷秋月對易希夷道:“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所說的他自然是指仇笑癡。易天明看了看滿是不解的女子,道:“不知道,也許當我們找到中山王寶藏時會得到答案。”走在前麵的花獨影停下腳步道:“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末了看著易天明道:“這幾年你又認識了許多有趣的人。”說罷,轉身繼續上路。易天明望著孤冷的男子,秋風吹起了他的衣衫,卻吹不散他心中的冷漠,但易天明知道這又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友,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值得交心的人。

夜更深了,這樣的夜色裏本不該有人出現在大道上,相反的現在出現在道上的人就不會是正常人。

就在易天明他們前方,兩個黑衣男子挺然站立於路中間,麵色平靜,雙目緊閉,額頭上一星月標記醒目異常,胸前環劍,淩厲的氣息從他們身上散發開來。

易天明看著十丈開外的兩人,微微皺眉道:“星月標記,星月神宮的人?”雙目緊閉的兩人聞言猛地睜開雙目,盯著易天明,冷聲道:“還算你有眼力,將你身上的卷軸交出來,否則…”易天明聞言一怔,隨即對小和尚道:“我看起來就這麼好欺負?”跋覺小和尚仔細看了看易天明,雙手合十道:“易大哥看起來的確很好欺負。”易天明聞言氣結,瞪了小和尚一眼,惹得一邊的冷秋月笑開了花。

易天明將發黃羊皮卷軸拿出,對兩人道:“你們說的是這個東西?”兩人看到易天明手中的卷軸,雙目放光,身軀微顫,激動非常,其中一人冷聲道:“快將卷軸交出來!”易天明嬉笑著將卷軸放回懷中,道:“這東西對我還有用,我暫時還不能交給你們。”一人聞言一愣,頓了頓,仰天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罷將環於胸前的劍緩緩拔出,劍光閃爍,劍鋒直指易天明。

易天明微笑地看著拔劍相對的黑衣男子,背負著雙手,沒有動彈。劍吟之聲響起,握劍男子身形閃動,迅疾而至,劍尖直刺易天明咽喉。長劍微動,劍光一閃,恍若星河臨空,又如燦月照人,易天明感到眼前劍光綻放,眼睛不由閉了閉,就在這一瞬間,劍鋒已經貼近咽喉。黑衣男子嘴角微揚,露出了勝利的微笑,但下一刻微露的笑容瞬間凝結,進而轉為驚恐。沒有預料中的一劍封喉,有的隻是對麵依然獨立微笑地素衣男子。

易天明身形挺立,站在劍尖數丈開外,此時的長劍已經不能再進分毫,舊力已盡而新力未生。沒有人知道易天明是怎麼躲開這必殺一劍的,衣帶飄揚間,臉上淡然的微笑仿佛告訴人們他本來就在這裏,從來沒有移動。但隻有黑衣男子知道易天明確實移動了,隻是速度太快,以至於就連自己也不能再進分毫。

易天明笑道:“星月神宮的星月耀世的確非同一般。”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橫劍胸前,望著對麵的青年,知道自己這次恐怕碰到了硬茬子,內心一斂,運氣橫斬而出,怒喝道:“星月神斬,橫斷世間諸物。”一邊抱劍而立的黑衣男子聞言一驚,怒吼道:“二弟不可衝動!”然而已經晚了,斬出這一劍的黑衣男子麵色一白,隨即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仿佛失去了精力,半跪於地。

星月神斬,斬敵傷己。

易天明看著迎麵而來的銀色匹練,神情微斂,雙腳踏地,向著匹練的中心撲躍進去。劍光迅速吞噬了易天明的身體,易天明仿佛魚入於淵,在劍光中穿行,猛地躍出,避開了這一劍。轟隆之聲響起,易天明原先站立的地方石屑四濺,塵土飛飄。

黑衣男子見此情景,麵色一紅,急怒攻心,噗地吐出一口鮮血,沉沉地昏了過去。另一黑衣男子見狀趕忙將其扶起,戒備地看著易天明,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跋覺小和尚看著已經不見蹤影的兩人,不解道:“為什麼要放他們走?”易天明道:“為什麼要留下他們?”小和尚聞言一愣,不解地看著易天明。易天明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繼續前行。冷秋月瞧著呆愣的小和尚,一拍其光頭,笑著跟了上去。

赤霞鎮位於荊州中部,一個臨江而立的小鎮子,跟其他的鎮子沒什麼不同。但就在最近幾天,一向平靜的赤霞鎮卻莫名來了許多人,這些人每個都帶著刀槍棍棒,十八般武器樣樣俱全,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來賣藝的。但很明顯地他們不是來賣藝的,相反倒像是找茬的,每個人看對方的神情都充滿著戒備。他們來到鎮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鎮子東邊王記鐵鋪買鏟子,然後紛紛在鎮中挖起土來,隻是他們挖土不是為了種地,而是尋寶。不知是誰傳出的消息,赤霞鎮中埋藏著寶藏,驚世寶藏。

易天明他們來到鎮中,看到如此多的人在挖土掘地,不由愕然。一向冷漠不喜言語的花獨影看到如此情形也不禁瞪大了雙眼,最後還是小和尚鎮定,雙手合十,口念佛號道:“阿尼陀佛,人性本貪,人性本貪。”言罷,擺手離去。

冷秋月詫異道:“究竟是什麼人泄露了卷軸上的秘密,讓如此多的人聚集到這裏?”易天明看著正忙進忙出的眾人,笑著道:“不知道,不過這也不重要,他們挖他們的,我們找我們的。”

赤霞嶺位於赤霞鎮南部,方圓不過二十丈大小,整個嶺口都被赤土覆蓋,放眼望去可見紅豔一片,如火燒雲般明豔照人。

冷秋月望著遠處的晚霞,向一邊的易天明道:“你為什麼覺得這赤霞嶺會藏著古怪?”易天明笑著道:“仇笑癡臨走前曾對我說過一句話‘慕容赤霞連天邊,日暮黃昏始現蹤’。如果說這赤霞鎮中真藏有什麼線索,那麼這個地方就必定是附近黃昏時最美的地方,而這個地方不就是赤霞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