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編 求學 最難解決的一個問題(1 / 2)

來信有刪節)晚現年念六歲,幼時畢業於國民小學,後因無力升學,即入先父所服務之豆麥行習業,晚入附近夜校習英文三年,而中文隻靠自己研習,現稍覺通順,不料三年後該行即行閉歇,而先父亦於是年去世,從此生活方麵頓成問題,晚不獲已即入報關行服務。但習非所學,興趣索然,而一家生活所需,又漸入不敷出,而前途亦無希望,故對於人生觀方麵亦無適當解答。而前途茫茫,來日之困苦實有不堪設想者。故起初滿擬求些專門學識,以冀有所發展,但回顧環境之惡劣,非但專門學識無從獲得,即普通學識亦難尋求,其故因仰事俯畜,責無旁貸,倘一旦求學,非但老母妻子無人贍養,更須學膳等費。此種情形,豈非最難解決之問題乎。隻有入夜校補習,然進步甚慢,而見效亦微。但除此之外,千思萬想,實無兩全之策,所以因循複因循,蹉跎歲月已有五六年之久,而至今仍未能解決。然而時不我待,既一誤於前,不可再誤於後,以故冒昧上瀆,以求萬一之解答。如蒙指教,實所感禱。

莫世英

答:莫君來書,誠懇之意流露於字裏行間。莫君自謂“中文隻靠自己研習”,今文字猶能如此通達,敬佩敬佩。莫君所提出之“無力升學”問題,誠然為“最難解決之問題”,即能解決,亦決非一言一時所能辦到。然愚勸君決勿以此自餒。就愚現身說法,中學大學之學業,亦全恃自己自賺自籌得來之用費,千辛萬苦,始得卒業,至今回想往昔苦楚,猶覺酸鼻,然卒得漸渡難關,回念困苦,亦複可樂。愚自己既為苦學生出身,故對於莫君所處之境地,益覺十二分的表同情,苦學生涯,不外工讀。愚當時所入學校,並非工讀學校,乃一麵在校求學,同時於課餘在校外任事,當時身體則疲於奔命,精力則艱於應付,至萬不得已時,則隻得輟學若幹時,就一私塾教席,然後以所得繼續求學若幹時。迨入大學,則費用益不資,一麵得校長委任,於晚間助理本校圖書館事務,一麵於下午課後往校外兼任私人家塾教務,同時複須料理繁重之功課,而用費仍時有不敷之虞。回憶當對尚能有此竭力維持之可能者,一為區區品性學識,尚能取得當時認識我者之十分信任,凡請我擔任教務者,皆為彼等家人或子弟學業之改進計,並非為救濟我之貧窮計也。(愚提出此點,蓋欲表明純粹利己之求人,希望極少,亦在乎自己之努力而已。)二為尚有此等機會可以利用,未至陷入絕境。三為幸有一二知己,當極危時,予我以一部分之相當經濟援助。處此境地,因所兼任之事,當然短局,本學期不知下學期之情形,故“提心吊膽”,精神上極覺不安。我有一位同學,處境與我相同,奮勉之外,益以內心焦灼,學業方成,已患癆病而逝。此等處青年極當注意,當知處此境地,決非焦灼所能濟事,一方當隨機想法,一方尚須心神泰然,否則身之不存,學亦無用。綜上所述,吾人欲入校作苦學計,亦須具有下列之幾個條件:(一)有一二特長能為人服務;(二)遇有相當之服務機會;(三)如服務所得尚不敷用,則有臨時可恃之相當救援;(四)身體精神雖勞,而有涵養工夫,心神安泰,不至以內心過於焦灼而傷生。老友陳霆銳君(現為上海名律師)王誌莘君(現主持上海工商銀行貯蓄部事,屢有著作登本刊),均係苦學生出身,且在求學時代於自身用費外,尚有家累加身,愚嚐研究彼等所經曆,亦不外能有上述之幾個條件,此固不僅區區個人之經驗也。其中第一第四兩條件雖甚重要,尚在可以自主之範圍內;若第二第三兩條件,則雖亦自己之有以吸人信用,然機會之有無,則可待而不可必,此則屬於各個人之特殊情形,非普通公式所能解決者矣。莫君已有此數條件可利用,則誠善;如其無之,則入校事似暫時不可能,而尚須有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