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拉齊米爾·瑪耶闊夫司基(1 / 3)

從這封信上看來,瑪耶闊夫司基之自殺似乎是由於與所謂試驗詩劇失敗及不能恢複健康的病沒有關係的別的原因,是一種使他苦悶了長久,躊躇了長久的,不是體質上而是心靈上的原因,這原因強使他不得不步著那被他用\"在這生活中,死是不難的--創造生活是難得多了\"這話笑過的葉賽寧的後塵。

這原因,顯然地,是不能和那瑪耶闊夫司基賴以滋長,終於因而滅亡的有毒的\"歐洲的咖啡精\"(la caféined'''' europe),未來主義,沒有關係的。本來,我們一提到瑪耶闊夫司基,便會立刻想到了未來主義,這一種適宜於俄羅斯的地質的,從意大利移植過來的剽悍的植物。所以,在研究瑪耶闊夫司基之死之先,我們對於這未來主義應當有一種深切的了解。

第一,我們應當先明了未來主義的階級性,明了了這個,我們便可以看出這未來主義的大使徒是否與其所從屬的社會環境調和的;其次,我們便得探究,假如是不調和的,則這位詩人和他所處的社會之間當起怎樣的矛盾和衝突;第三,我們便要講到在某種心理狀態之下的他為自己所開的去路,從而說到他的自殺。我們這樣地把我們的研究分為三個步驟。隻有這樣我們才能把這位《一萬五千萬》的作者的自殺的動因,明晰地顯示出來。

未來主義是始於一千九百零九年由最初的未來派詩人意大利的斐裏坡·多馬梭·馬裏奈諦(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主唱的。這是把機械主義和力學主義引入藝術來,作為藝術的中心的課題的第一聲。那時是機械的發明把古舊的、舒緩的、夢想的生活完全地更改了的,二十世紀的初頭。驚詫著這些機械征服了空間、時間,而且把都市的外貌魔術地變形了的未來主義者們,便開始把輪船、機關車、汽車、飛機、電氣、都會的噪音等,盲目地神秘地謳歌起來了。他們是謳歌機械的力學的,但那完全是從沒有直接參與生產過程的人們的頭腦裏發生出來的東西,小資產階級的,同時是個人主義的東西。日本藏原惟人在他的一篇短論《新藝術形式的探求》(載《改造》一九二九年十二月號)中把這未來主義所歌唱的機械的特質,作了這樣的一個分析:

一、未來主義的機械都是街頭的機械 汽車、機關車、飛機、車站、橋梁等,都是街頭的機械,是\"消費的\"機械。工場和其他的地方,都是被外表地處理著的。生產的機械從來沒有做過未來主義的藝術的題材。這表示藝術家是離開了生產過程。

二、機械單被理解為快速力 機械的目的,任務,它的合理性,是在未來主義者視野之外的。他們耽美著機械的盲目性,它的無目的的驀進性。當然,這不是從事於生產的智識階級的心理。

三、陷於機械的拜物主義(fetichismo) 在未來主義者,機械並不是為某種目的的手段,而本身是目的,是理想。這也不是自己從事於機械製造和運使的智識階級者的心理。

從這些特點看來,未來主義明顯地是反抗著過去的一切,而帶著一種盲目性、浪漫性、英雄主義來理解新的事物的現代的小資產階級的產物。它之所以會在產業落後的意大利萌生,並且在產業落後的俄羅斯繁榮,也是當然的事了。未來主義者歌唱著運動,但他們不了解那推動這運動的力和這運動所放在自己前麵的對象;未來主義者們歌唱著機械,但他們不了解機械的目的和合理性,未來主義者們反對著學院文化的成為化石了的傳統,但他們隻作著一種個人主義的消極的反叛。他們在藝術上所起的革命,也隻是外表的,隻是站在舊世界中的對於舊的事物的毀壞和對於新的事物的茫然的憧憬,如此而已。他們並沒有在那作為新的文化的基礎的觀念、新的生活、新的情感中去深深地探求他們的興感。他們的興感純然是個人主義的。

從這裏,我們明白了未來主義的發生是完全基於否定的精神的。馬裏奈諦之所以首唱未來主義,在最初不過是作為對於當時支配著意大利文壇的唯美主義的反動而出現罷了。隻否定過去,而所謂未來者,卻不過是偶然在心上浮現的一重幻影而已。一切舊的是已經死去了,一切瑣碎的、平庸的都已被未來主義者所毫不顧惜地拋棄了;至於新的呢--他們在等待著新來接受,隻要那新的是崇高,是暴亂,是剛打中了他們的理想的英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