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德宗曲意媚王女 士會棄官娶美人(3 / 3)

聽琴聲從東麵牡丹台邊度來,便也從花徑轉去;果然見那王小姐,對花坐著鼓琴。說也奇怪,王小姐的琴聲,竟能通人心曲;有客在偷聽琴聲,她琴弦上便感動了,變出音調來。王小姐停下手,推開琴,笑著站起身來說道:“琴聲入徵,必有佳客。”

轉過身來一看,果然見元士會遠遠地站在荼縻架下聽琴。見了王小姐,忙上前來著地一個揖,笑說道:“小姐彈得好琴,小生偷聽了。”

王珠一眼看見元士會,一身縞素,便不覺問道:“元君宅上不知亡過了何人,卻穿如此的重孝?”

元士會見問,不覺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也是寒家的不幸,拙妻鍾氏,已於去年亡過了。俺夫婦在日,在閨房中調琴弄瑟,卻也十分和好;如今小生記念著她。因此把孝服穿得重了一點。”

元士會說罷,王小姐禁不住接著說道:“好一個多情的相公!”

轉又覺這句話說得太親密了,便止不住把粉腮兒羞得通紅,低著脖子,說不出第二句話來。元士會見王小姐左右有婢媼陪伴著,她又是冊立過貴妃的,自己是一個男子,也不便在此地久立,當即告辭。回到家中,不知怎的,從此便坐立不安起來。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他依舊假著訪問王承升為名,跑到王府中去。那王承升正在家中,知好朋友多日不見,自然有番知心話。王承升又見士會容色鬱鬱,知道他是因新喪了妻子,心中還不忘了悲傷;便又用好話寬慰了一番。他卻不知道元士會別有心事,一時不能如願,因此麵色抑鬱,舉止彷徨,隻苦於不好向王承升說得。元土會自從先一天在花園中與王珠小姐相見以後,心中倍覺關切;他又是初次喪妻的人,正欲找一個閨中伴侶,解慰他的寂寞。這王珠小姐是他心中久已羨慕的人,又是一個妙解音樂的美人,叫他如何能不想;這一想,他和王承升朋友之情,反淡了下去。隻一心向著那閨房中的王珠小姐。

他每次到王家去,隻礙著承升不能和美人見麵兒;他一連到王家去了三五次,總是和王承升飲酒談笑,屢次要把想慕他妹妹的話說出來,無奈他妹妹是冊立過貴妃的,如今雖說退出宮來,但這個美人,因曾承接過帝王,已視同禁臠,還有誰敢起這個求婚的妄想。因此他言在口頭,卻不敢說出來。後來想得了一個妙計,每日一早起來,他也不去隨班上朝,隻在王家大門外遠遠地候著。見王承升出門上朝去了,他便假意兒走上門去訪問王承升,王家仆役回說主人不在家中,他便假意在王承升書房中俄延著候著。王家的仆役因他是主人的上客,便也不疑心他。這士會冷清清地一個人坐在書房中,直到王承升退朝回家和他琴酒相會。如此連著又是三五天,王承升心中雖覺懷疑,卻也不好意思問得。

誰知這元士會一人坐在書房中,早有快嘴的丫頭,聽去傳說與珠小姐知道。這珠小姐自宮中出來,早已把羞澀的性情減去了不少。當時便扶著一個丫鬟的肩兒,出到書房中來,替她哥招呼客人。他二人原各有心事的,一談兩談不知不覺各把心事吐露了出來。士會覷著丫鬟不在跟前,那珠小姐正轉過柳腰去,撫弄著琴弦,土會正坐在珠小姐身後,兩情默默的時候;士會便忍不住站起身來,從珠小姐身後,聳身上去,把珠小姐的柳腰抱住,口中低低地說:“望小姐可憐小生孤身獨自!每日裏想著小姐、快要瘋癲了!”

那珠小姐原也久已心照的了,當時便一任他抱住腰肢,隻是拿羅帕掩住粉麵,嬌聲嗚咽起來,把個元士會慌得不住地小姐長小姐短喚著安慰著。又連連地追問:“小姐有什麼傷心之處,告與小生知道?小生若可以為小姐解憂之處,便丟了小生的性命,也是甘心的!”

那珠小姐見問,便低低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想奴原是珠玉也似潔白的一個女孩兒,自從被這臭皇帝硬把奴拉到宮中去,糟蹋了奴的身子,成了殘花敗柳,害奴丟了廉恥,破了貞節;到如今,還有什麼麵目見人呢!”

那元士會聽了,卻連連說道:“小姐隻是如此說,在小生卻隻把小姐當作清潔神聖的天仙一般看待呢!”

接著,士會又問:“聽說小姐在宮中,深得萬歲爺的憐愛,珠玉裝飾,綺羅披體,為小姐又挑選數百個伶俐的宮女,終日伺候著,又為小姐建造一座水晶樓;如此恩情,小姐亦宜知萬歲的好意,卻為什麼定要辭退出宮來?”

珠小姐見問,卻不覺動了嬌嗔,伸著一個纖指兒,不禁向元士會額上輕輕的一點,說道:“虧你自命風雅的人,還問這個呢!你想這庸人俗富的地方,是俺們風雅的人可以住得的嗎?好好的一個女孩兒,一入了宮廷,便把廉恥也丟了。大家裝妖獻媚,哄著這臭皇帝歡喜;有不得皇帝臨幸的,便怨天尤人。便是盼得皇帝臨幸的,也拚著她女孩兒清潔的身體,任這淫惡的皇帝玩弄去。

做妃嬪的,除每日打扮著聽候皇帝玩弄以外,便是行動一步,笑談一句,也不得自由自在的。你想這種娼妓般的模樣,又好似終日關鎖在牢獄中的犯人一般;這種苦悶羞辱的日子,是我們清潔風雅的人所挨得過的麼?”

珠小姐說著,不覺得憤憤地,粉腮兒也通紅,柳眉兒也倒豎起來了。士會在一旁,聽一句,不禁打一個躬。又聽珠小姐說著:“奴如今是殘破的身子了,隻求嫁一個清貧合意的郎君,一雙兩好地度著光陰;便是流為乞丐,也是甘心的。”

珠小姐說到這裏,竟把女兒們的臊也忘記了。元士會便乘機上去拉住珠小姐的玉手,涎著臉,貼著身兒,說道:“那小姐看小可生勉強中得選麼?”

那珠小姐一任他握住手,隻是搖著頭。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