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既得複位,便賜孫德昭、承誨、彥弼三人姓李,德昭充靜海節度使,承誨充嶺南西道節度使,彥弼充寧遠節度使,留住在宮中,賜宴十日,始放還家,盡國庫所有,賜與他三人平分,時人稱為三使相。德昭請定太子的罪,昭宗說:“吾兒年幼無知,被奸人所陷,不足言罪,可仍還居東宮,降為德王。”
德昭辭朝回鎮,昭宗令兵三千人,充作宿衛,暗地裏監督宦官。當時昭宗最親信的,要算丞相崔胤。崔胤每日在宮中劃策,外削藩鎮之權,內除宦官之黨,弄得內外怨恨。崔胤卻暗地結合朱全忠,抵抗德昭。昭宗每日留崔胤在宮議論朝事,至晚不休。昭宗意欲盡誅宦官,崔胤亦在一旁慫恿。那宦官黨羽甚眾,耳目甚長,便在背地裏結成死黨,預備抵抗。崔胤先令官人掌管內事,陰奪宦官事權。宦官中韓全誨,對昭宗哭訴崔胤陰謀大逆,又唆使禁軍對皇帝喧噪起來,隻說崔胤克扣冬衣。
昭宗是一個驚弓之鳥,見崔胤威權一天大似一天,深怕養成第二個劉季述,再鬧出逼宮的大事來,便撤崔胤為鹽鐵使。崔胤心懷怨恨,便打發心腹人,秘密送信給朱全忠,令他入清君側。全忠此時,正取河中晉絳等州,擒斬王珂,複攻下河東沁、澤、潞、遼等州,威振四方。奉皇帝詔,兼任宜武宜義天平護國節度使。既得崔胤私書,便自河中還大梁,刻日發兵。
韓全誨亦有人在外麵,探得朱全忠欲入清君側的消息,便急與三使相陰謀劫駕,先奔鳳翔行宮。會議時候,獨德昭不肯。
全誨見話已說出,勢在必行,無論德昭允否,他卻決計先劫車駕,便立刻調動禁兵,分別把守宮禁諸門,所有文書來往,諸人出入,都令禁兵搜查盤詰,當有人去密報與昭宗知道。昭宗聽說禁兵已把守宮門,心中頓時慌張起來,忙召諫議大夫韓偓。
那韓偓行至彰儀門口,便被守兵攔住,不得通行。當日午時,全誨竟令承誨、彥弼二人,勒兵登殿,請車駕西幸鳳翔。昭宗支吾對付,說是待晚再商,承誨暫退。昭宗密書手劄,賜與崔胤,劄上有數語道:“朕為宗社大計,不得不西幸鳳翔,卿等但東行可矣,惆悵!惆悵!”
當晚便開延英殿,召全誨等議事。
三更時候,德昭留下的三千兵士,已直人內庫,劫奪寶物,全誨見了昭宗,厲聲說“速幸鳳翔”四字,昭宗不答。全誨轉身出屋去,竟招呼禁兵,迫送諸王宮人,先往鳳翔。昭宗一人坐在殿上,遣中使宣召百官,久待不至。隻見全誨複帶兵登殿,厲聲說道:“朱全忠欲入京劫天子,幸洛陽,求禪位,臣等願奉陛下幸鳳翔,一麵下詔令諸將勤王。”
昭宗見全誨說話,聲色俱變,急拔佩劍在手,避登乞巧樓。全誨如何肯休,便也追至樓上,硬逼著昭宗下樓。昭宗才走至壽春殿,李彥弼便在內院縱火,煙焰四騰。昭宗不得已與後妃諸王百餘人,出殿上馬,且泣且行,沿途飽受饑寒,不得食宿,奔波一日夜,始到田家磑。李茂貞來迎,始得薄粥一盂,上馬再行,同至鳳翔城中安息。
朱全忠聞天子已蒙塵在外,便領兵入長安,自充大將軍,發號施令。朝中文武,俱皆畏服;一麵派康懷貞領兵數千,作為前驅。全忠自統大軍,向鳳翔進發。兩路兵馬,直抵鳳翔城下,耀武揚威。昭宗令茂貞登城傳話,說天子係避災而來,並非宦官所劫,公勿輕信讒言。全忠在城下應聲道:“韓全誨勒逼乘輿,我今特來問罪,迎駕回宮。”
全誨見全忠如此說,便又逼著天子,親自登城去曉諭全忠,令他退兵。全忠暫不攻城,先去略取那州,奪得邠寧節度使李繼徽的妻子,還至河中,淫樂享用。全忠手下兵馬,四處攻城略地,所向無敵。昭宗困守在鳳翔城中,天天受著全誨的逼勒。那時全誨和崔胤同在一城,彼此漸漸水火不容。昭宗受全誨逼迫,罷崔胤相位。崔胤夤夜奔至河中,泣求全忠發兵。全忠又發兵五萬,直至鳳翔城下,分設五寨,日夜圍攻。
城中李茂貞出兵應敵,每次敗進城去,看看困守過了數十天,鳳翔城中食物已盡,時在隆冬,連朝雨雪,不知餓死凍死了幾多士兵,城中殺賣人肉犬肉。人肉每斤值錢百文,犬肉值錢五百文。昭宗也每天吃著人肉,又脫賣禦衣,及後宮諸王服飾,聊充日用。
看看一天難支持一天,城中兵士,多有縋城偷降全忠的。茂貞無法可施,便密謀誅殺宦官,贖自己的罪惡。在半夜人靜的時候,寫就書信,縛在箭杆頭兒上,射出城外去。書上把劫駕的事體,全歸罪在全誨身上,請全忠保駕回都。全忠把複信射進城來,信上說道:“舉兵至此,原為保護聖駕,公能協力誅奸,尚有何言。”
茂貞便獨入行宮,謁見昭宗,請殺韓全誨等,與全忠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