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也甚是歡喜!便密遣殿中侍禦使崔構,供奉官郭遵訓,齎詔書出城,撫慰全忠,私訂和議,約以明年正月為期,盡殺全誨私黨。到天複三年正月,李茂貞內變起來,闔住宮門,搜捕韓全誨,及繼昭、彥弼等十六人,一並斬首。昭宗遣後宮趙國夫人,翰林學士韓偓,囊全誨等首級出城,前赴全忠營中;且傳語道:“向來逼脅車駕,不欲議和,均出若輩所為,今朕已一體加以誅戮,卿可將朕意曉諭眾軍士,俾申公憤。”
全忠拜受詔旨,遣判官李振,奉表入謝。但兵圍依然不撤。茂貞疑崔胤從中作梗,請昭宗飛詔召崔胤,令率百官赴行在,崔胤竟遷延不至。詔書連下至六七通,仍不見崔胤到來,再令全忠作書相招。全忠作書戲崔胤道:“我未識天子,請公速來辨明是非。”
崔胤始入城謁見昭宗,請立刻回鑾。茂貞無法挽留,隻求著何皇後願將平原公主賜為子婦,何後不願。昭宗歎道:“但使朕得生還長安,何惜一女。”
便將平原公主下嫁與茂貞之子侃為婦,一麵啟蹕出城,幸全忠營。崔胤搜殺扈從宦官七十二人,全忠又密令京兆尹捕殺退休諸閹人,乃留居京中各內侍九十餘人。全忠迎聖駕入營,素服謝罪,頓首流涕。昭宗命韓偓扶起全忠,且語且泣道:“宗廟社稷,賴卿再安,朕與宗族賴卿再生,卿真功臣也。”
說著,解下自己的玉帶來賜與全忠。全忠拜謝,便命兄子朱友倫,統兵保駕先行,自留部兵隨後,焚棄諸寨。駕至興平,崔胤召集百官,迎謁昭宗。
及昭宗回宮,全忠亦至,當即上殿麵奏,說宦官興兵幹政,危害社稷,此根不除,禍害未已,請悉罷諸內司事務,統歸省寺諸道,監軍均召還闕下,昭宗當殿答應。全忠、崔胤二人,退朝出來,即麾動兵士,大索宦官,捕得左右中尉及樞密使等以下數百人,驅至內侍省,悉數斬首,呼號之聲,達於內外。
又命遠方賓客諸中使,不問有罪無罪,概由地方長官,就近捕殺,隻留幼弱黃衣三十人,司宮廷灑掃。從此詔命出入,均由宮女齎送,命崔胤總管六軍十二衛事。從此崔胤愈加專權自恣,忌害同僚,請令皇子祚為諸道兵馬元帥,朱全忠為副元帥。
那皇子祚年幼無知,兵權全在全忠掌中。次年加封崔胤為司徒,兼侍中。全忠進爵為梁王,賜號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全忠留部騎萬人,拱衛京師。這年冬日,朱全忠辭行歸鎮。昭宗親禦廷喜樓,賜宴餞別。全忠謝宴啟行,百官送至長樂驛,崔胤更遠送至灞橋。從此全忠心腹,滿布宮禁,他身雖在河中,卻無時無刻,不想篡奪唐朝的天下,常常與崔胤秘密通著消息。
崔胤見全忠漸露反跡,便不覺良心發現,外麵雖與親厚,暗中卻徐圖抵製。但崔胤手下,兵馬甚少,便假說防備茂貞,欲招募兵士。這計策被全忠窺破,佯為不知,暗中卻令部下的心腹壯士入京,投在崔胤部下,藉便偵察隱情。可笑崔胤卻全未知道,每日繕治兵甲,興高彩烈。恰值宿衛使朱友倫,因擊球墜馬,重傷身死。全忠疑是崔胤所謀害,便暗使刺客,把友倫擊球時的伴侶殺死十餘人,又奏請令兄子友諒,代掌宿衛。
一麵密表昭宗,說崔胤專權亂國,須加嚴懲。昭宗畏懼全忠威勢,不得已罷免崔胤職司,隻令他為太子太傅,留住京師。不料友諒竟受全忠唆使,帶領長安留守軍士,突入崔胤宅第,將崔胤用亂刀砍斃。
昭宗在宮中得了這個消息,便登延喜樓,宣召友諒問話。
忽接到全忠表章,請昭宗速速遷都洛陽,免得受製於邠岐。昭宗覽罷奏章,正徬徨無主見,那同平章事裴樞,也昂然直入,後麵跟隨一隊禁兵。他見了昭宗,也不行禮,也不說話,隻立逼著皇帝下樓,又逼著百官一齊東行,又令軍士們驅趕著長安士民,搬向洛陽城去。可憐都中人士,沿途號哭,叫罵不絕。
車駕才離得長安城,那張廷範已奉了全忠命令,任為禦營使,督率兵役,拆毀宮闕和官宦民房,取得造屋木料,命拋在渭河裏,浮水而下。好好一座長安城,頓時成為荒墟。
在洛陽地方,又大興土木,建造起宮殿來。全忠發兩河諸鎮丁匠數萬人,令張全義治東都,日夜趕造,此時昭宗正行至華州,那夾道人民,齊呼萬歲。昭宗在輿中不覺流淚,向道旁人民,淒聲說道:“勿呼萬歲,朕恐不能再為妝等之主矣。”
當晚宿興德宮,眼前隻有後妃王子數人,景狀十分淒寂。昭宗顧語侍臣道:“朕久聞都中俚言道:‘紇幹山頭凍雜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
說著不覺淚濕襟袖,左右侍臣亦欷歔不能仰視。至二月初旬,才到陝中,因東都新宮未成,暫作勾留。全忠帶領兵馬,從河中來朝。昭宗延見,又令何皇後出見。那何後見了全忠,不覺掩袖悲啼,嗚咽著說道:“自今大家夫妻,委身全忠了。”